书房里。
方倾站在魏宏哲面前,将未拆封的文件放在桌上。
“都在这里了,”他说:“听堵鹏云的意思,他是从您的保险柜里偷出来的。”
魏宏哲低头看看文件,又抬头看一眼方倾:
“你就没想过,文件是假的,而堵鹏云只想骗你的钱吗?”
方倾装作诧异地看了魏宏哲一眼,随即不好意思地摇头:
“我当时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是觉得文件很重要,我必须把它们从他手上拿回来还给您。”
魏宏哲沉吟片刻,点点头。
“我听录音里堵鹏云说,只要你把这些文件送给魏俊明,你就可以安安心心去弹钢琴,不用上班了。”
“你……为什么没这样做呢?”
“坦白跟您说,我不知道。”方倾无所谓地歪歪脑袋,随即神情忽然严肃起来。
像是他也在想为什么。
“爸,坦白告诉您:如果是在一个月前,我一定会这么做。”方倾的神情非常真诚,语气也很坦率。
“虽然我根本不喜欢魏俊明,也完全联系不上他。”
魏宏哲镜片上的光一闪:“那现在呢?为什么没这么做?”
方倾看了魏宏哲一眼,神色变得有些回避。
他没说话,只是抓了抓头发。像是接下来的话很难开口一样。
完美符合刘栖所说的,小少爷“不善表达”。
“工作当然很累,”他嘟嘟囔囔地说着:“而且我也不喜欢。”
“但我……我很喜欢这种能替您分忧,能被您信任的感觉。”跟刘栖待久了,方倾越来越深得他的真传。
而刘栖则师从苏晓茵和魏宏哲,宏音集团的两位创始人。
“从小到大,我给您惹的麻烦不少,从没想过您还会信任我。”
“所以我即便对公司没兴趣,也绝对不能让您失望。”
“这是我当儿子的责任。”
这番话说完,魏宏哲手按在面前未拆封的文件上面,半天没说话。
半晌,他像是才想起来似的,看着方倾的眼睛,轻声问他:
“小时候的那些事……你,难道就不恨我吗?”
方倾的眼睫毛抖了抖。
“恨过,”他坦然承认。
“但我后来明白了。您不光是我的父亲,还是宏音的董事长。”
“我那时候不懂事,做错事被罚会怪您对我太苛刻。”
“但现在我能明白了,任何人在您的位置上,都只能这样做。”
魏宏哲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他按在文件上的胖手指,隐隐有些发抖。
那是 7 月 15 日的晚上。
自那之后,魏宏哲再也没找人试探过方倾。
回到房间后,方倾在床头柜上发现了自己交到魏俊明手里的身份证、几张银行卡和车钥匙。
还有他被没收的,原来的手机。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尖锐而急促地敲门声。
方倾打开门,见刘栖站在门外。首席助理的额头上都是汗,也有些气喘吁吁的,像是一路跑了过来。
“小少爷!”他大声道:“我们处理的文件出了点问题,我必须立刻和你谈谈!”
“……好。”方倾点头,从衣帽架上伸手拿过西装外套披在身上:
“散步的时候说吧。”
两个人下了楼,走到了魏宅花园里的一棵大树下。
此时夜已经很深了,然而乌云挡住了天空,看不到夜空的星星。
“小少爷,”刘栖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今晚真是有惊无险啊……”
“是啊,”方倾仰起脸,呼吸着夜晚凉爽的空气:“还好,魏宏哲接了我打过去的电话。”
“是还好你没真的行动!”刘栖长出一口气,“太吓人了。”
“也还好堵鹏云没打电话。”方倾说。
刘栖忍不住笑了:“他这个人,每遇到重要的事情就非得找个正式的时间面谈。就这样耽误了不少事。”
“不过小少爷,”刘栖说着,有些钦佩地看了方倾一眼:
“我承认,现在我越来越对你刮目相看了。”
“真的吗?”方倾笑笑。
“那些文件我和董事长拆封看过了。”刘栖继续道。
“它们的确是很重要的文件,不过即便交到对家公司去,也不会对宏音造成威胁。”
“但你是怎么在没拆封的时候,就知道这些文件有问题呢?”
“开始我也只是怀疑。”方倾从头顶抓住一片叶子,捏在了手里。边思考边摩挲着它光滑的叶片。
“毕竟堵鹏云的光荣事迹不少,尤其在告密和给人挖坑这方面,基本可以说是成绩斐然了。”
方倾一边说着,在手里把那片叶子折叠再折叠,最后慢慢撕碎。
叶子新鲜汁液的味道在夜风之中弥散开来,植物的颜色染上了他弹钢琴的手。
先是绿色,最后变为黄褐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