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在河边,仿佛已经生长了千千万万年。
巫图醒了。她睁开眼睛,慢慢坐起来。
“坤灵在上——”巫图轻声说,“别催了,我走一趟就是……”
她的嘴角挂着无奈的笑,但眼睛却是前所未有地明亮。
一眨眼,巫图离开了房间。
今晚是月明之夜,星光稀少。
汪汪大洋,多数海兽早已安静沉睡,只剩下夜行者还在漆黑的海水中寻找猎物。
“吞”是一种形似海豚的兽,但它的体型更大,吻部更长,牙齿也更尖利,身披灰黑色鳞甲,只在夜间出没。
雄吞比雌吞小很多,且习性恶劣,喜欢戏弄食物。
海面上,几只雄吞刚刚捉住一条雌性青色小鱼。
它们把鱼当作皮球一般,用吻尖抛接传递,玩得起兴。
青鱼还活着,但掉了鳞,破了皮,折了尾巴。它因缺氧而张大嘴、鼓起鳃,如此痛苦,却迟迟没有昏迷。
它瞪着眼睛。它在愤怒。
眼看小鱼要掉入其中一张大嘴,海面水光一闪,雄吞咬了个空。
青鱼被人劫走了。
它被稳当地送进一团发光的绿色水球里,伤口渐渐愈合了。
“吼——”
雄吞怒了,翻开鳞甲跳起来扑咬,却没有咬到。因为水球飘走了。
水球飘啊飘,飘到一个女人身边。
女人黑发黑眼,身穿浅绿色长袍,光着脚立在半空,冷冷地看着下方几只雄畜。
几只雄吞快速搅动海水。它们利用排序特殊的鳞甲挤压海水,射出几支“水箭”。
“你们——在挑衅我?”
巫图垂着手,纹丝不动,长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水箭被看不见的屏障挡住了,几只雄吞也被定在水面。它们浑浊的黄眼睛因恐惧而睁大,然后一动也不动。
“你们挡了我的路,还出手挑衅。不仅如此,你们丑陋的行为让我的眼睛十分难受。
“既然如此,就别怪我出手了……”
巫图话音刚落,水面就升起锋利的短剑。
几支水剑以刁钻的角度和几只雄吞擦身而过,然后重新融入水中。
血,渐渐晕染了海水。
雄吞浑身抽搐,无声哀嚎。
巫图背着双手,抬头看向弯弯的月亮。
“依照古礼,我本该斩尽杀绝……但我如今是个心胸宽广的鬼——
“尔等,再无骚臭之气。
“不必道谢,日后,尔等自当受益终生,福寿绵长。”
巫图睁着眼睛说瞎话。
雄吞仍在抽搐,一只接着一只,逃进海里。
水球里的青鱼恶狠狠地瞪着染血的海面,着急地吐泡泡。
巫图歪头一看,笑着说:“你想报仇?虽然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但恐怕你没有这个机会了——看,大鱼……要吃小鱼了。”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巨大的黑影在巫图脚下一闪而逝。
海面的血更多了。
青鱼看得高兴,在水球里翻了个身。
巫图点着水球说:“小鱼啊小鱼,你知不知道,你还差一点点就可以成妖了?”
青鱼吐了吐泡泡,懵懂地看着她。
“我虽可助你成妖,但你我之间,没有更深的缘分。”巫图说,“想不想变强?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去寻找你真正的机缘。”
夜色深深,蜃峰却是如此醒目,在时隐时现之间,呼吸着世间的善与恶。
她真正的名字,叫做“娏山”。
娏山漂浮于水面之上,像巨大的海岛,但水下却没有根基。
她的山脚是半透明的液体,往上渐渐变成固体,然后有了山石,有了草木,有了鸟兽虫鱼……
这座大山,就像由海水变化而成,即使在夜晚也十分明亮。
巫图化为一阵轻风,掠过海面,掠过山脚,掠过山腰,直奔山顶而去。
一路上,她见到许多外来的旅者。
每隔一段距离,就能发现隐藏在草丛里的睡袋、挂在树上的行军帐篷,甚至还有直接躺在路边呼呼大睡的妖怪……
有些爱看热闹的植物和动物围在附近打转,胆小的旅者被吓得不敢睡觉。
旅者都集中在山腰以下。她们很守规矩,对通往山腰的小路视而不见。
连妖盟的大妖都没有深入过山腰以上的地方。她们也想上去,但不敢。因为她们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一上去就会挨揍……
这种感觉,来自妖怪们趋吉避凶的本能——那是一种偶尔才会派上用场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