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穿着蓝色四角裤的褐色狼狗,气势汹汹地走进来。
她直立行走,后肢穿黑色战靴,前肢扛着一个蒙了暗金色绸布的牌匾,嘴里缺了两颗牙,左眼不见了,眼窝里的电线还露在外面……整只狗灰扑扑的,却精神十足。
她是一个机械人。
她扯走绸布,把它随意地披在肩上,又把牌匾靠在墙上。然后她看了客厅一眼,了然地说:“你们到了啊。大牙呢?也不给客人倒杯茶!”
风早眨眨眼,指了指茶几:“她在这里,饿得昏倒了。”
“又来了——她肯定没带充电宝,路上又不记得要去加电站……”机械人抓起绸布擦脸上的灰,随口抱怨,“我等下带她去充电。你们可以先去楼上转转,随便选个看得顺眼的房间当卧室……我叫‘十土’,你们叫我‘二一’就行。”
“二十一?挺好记的。”风早说。
“嗯,我的初始编号。你们的名字我们都知道,合同上说得很清楚。”
“那合同上的‘田二’是谁呢?”风早问,“大牙说是她家里的人。”
“是我二媎。”十土说。
十土走过来捞起大牙和她的滑板小车,突然靠近巫图。
“你们——”她沉着脸问,“开过一楼的冰箱吗?”
巫图摇头。
“是嘛,那就好!”
十土脸上冷冰冰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柔和,衬着她黑漆漆的左眼窝,实在不像一个热情好客的好房东。
她用粗哑的嗓音笑着说:“二楼的厨房你们可以随便用,请不要进一楼厨房。”
巫图看了她一会儿,回以一个温和的微笑。
十土不禁倒退一步,扭头避开她的视线,匆匆走进厨房。
风早咂咂嘴,变出一根竹子,一边磨牙,一边含糊地说:“巫姥姥,又一个机器人诶!”
巫图点点头,看向厨房,意味深长地笑了。
十土进了厨房就一直没出来。厨房门紧紧关着。
巫图三人把一楼到七楼大概看了一遍。
整整七层楼,上上下下三十几个房间,就二楼的三间房有配套的家具。
二楼的厨房电器齐全,却几乎没有用过的痕迹。
巫图、风早和苗苗打算一起住。
她们选了远离楼梯的大房间当卧室。因为风早不想住在靠近楼梯口的那一间。
楼梯口的旁边有一个阳台。阳台内有一扇五边形落地窗。
风早刚才就是在这个阳台上吃了亏。
傍晚,这个阳台是房子里最热闹的地方。
阳台开着暖光灯。
大小不一的人影从阳台外面接二连三地翻进来。
“啊——打工好累啊!隔壁展厅的霸王龙整天迟到早退,她怎么这么自由呢?”
“因为你是临时工,人家是去年刚出土的‘珍品化石’。”
“我也是个‘绝版’好不好!她每天都忙什么呢?我真好奇!小二,你不好奇吗?”
“不好奇。光光,今天有小费吗?”
“嗯!休息日,超市订单很多,有几个妖怪很大方!”
“真好啊,我滚了半天,关节都有点钝了,等下要上点润滑油……”
几个身影七嘴八舌地说着话。
“客人到了,都下来!”十土在楼下喊道。
阳台一静,眨眼间就不见人影。
一楼客厅的茶几上摆了三杯热茶,一盘茶点。
巫图、风早和苗苗坐在同一张沙发上。
对面的长沙发上依次坐着她们的几位房东。
主位空着,后面的墙壁上高高挂着一块崭新的金字牌匾,上书四个大字——“穷也乖张”。
今天,是威威荣小区四号楼的房东与新房客的初次会面。
租客是三位妖族——合同上是这么写的。
房东是六位机械族。
“我叫光光,是一只开罐狗,在超市送外卖,兼职当技工。”
“我叫刀舟,小名刀刀,是一个绝——版——机械键盘,在博物馆打工。”
“我叫田二,小名小二,是钻石要塞的初代螺钉,也在博物馆打工。”
“我叫十土,是一只护院狗,在拳馆打工。”
“我叫毛球,小名毛毛,是一只刺猬,在妖怪疗养院打工。”
“我叫大牙,小名牙牙,是牙刷,没有工作。”
光光是一只普通的斑点狗,耳朵是钳子的形状。
刀舟是一个卷成长筒状的机械键盘,有手有脚,全身黑色,只有键帽上的字是白色的。
田二是一颗食指长的金属螺钉,银白色,结构复杂,像是拉长、扭曲的多面体魔方,也有机械手脚和拟人的五官。
十土自己补了牙,左眼装了一个红色玻璃球,与灵动的黑色右眼形成鲜明的对比。她的声音也恢复了,是沉稳而清晰的机械音。
毛球,外表是一只普通的白色刺猬,团起来只有拳头大。
大牙,她趴在一块灰色的正方体上,又在充电。
风早吃着茶点,问道:“你们好熟练啊,是不是练习过?”
“算是吧。”十土说,“去外面找工作的时候都要先面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