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
直到傍晚天将黑,林灿还没回来,钟氏生气,对着妙音发脾气,“你哥真是太野了!以前在军营就算了,你父亲由着他跟那些兵痞们混一处,哪里像个京城里过去的公子哥儿?我眼不见心不烦……可如今回来京城了,明天还要去和赵侍郎家闺女见面,他竟一出去就不归家……“
林妙音正欲宽慰母亲,只见老管家林力自外面匆匆进来,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焦虑,甚至惊慌,“二夫人!二夫人……”急得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林妙音心头升起不祥的预感:“力叔,什么事这么急?我哥回来了吗?”
“……小姐,二夫人,不好了!二公子在茶馆和人起了争执,把人打死了!”
“什么?!”
钟氏和林妙音急忙赶至瑞祥厅,只见林无遗和薛氏都在,林无遗正在跟林栾交代什么,林栾听完直点头,又匆匆离去。
林栾是林力的儿子,是林府的继任管家了。
“大哥,大嫂,阿灿他怎么了?……他平时虽野了点,但不会干杀人的事的……大嫂,你记不记得前阵子阿羡的信上还说到阿灿,说他比以前沉稳了许多,准备升他为千夫长的……”钟氏抓住薛氏的手,急切地说道,眼前阵阵发黑。
薛氏反手拍了拍钟氏的手,“别急,老爷已经派人去问详细情况了。”她的声音中却隐约带着些颤抖。
林妙音稍微冷静点,刚才来的路上,走在后面已经问了力叔大致的情况,是派到外面去找林灿的人,听到“不二”茶馆出了命案,随便一打听,竟听说是林府二公子杀了人,这才急忙回来禀报的。
“大伯、力叔,可知被杀的是什么人?”
“刚刚阿栾打听出来,是……是……”林无遗失去了一贯的沉着冷静,看了钟氏一眼,“说是,赵侍郎家三公子!”
“什么?”钟氏跌坐在地上,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林灿当街击杀赵敏”的恶性事件,在金陵城里掀起轩然大波,朝野、坊间议论纷纷。
本来一桩普通命案,原也引不起这么大轰动,但似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暗中搅动着风云,让一夜之间,整个金陵都议论上了这桩案子。
言官们更是奋起弹劾,控诉林家二公子林灿,身为官家子弟、现任朝廷命官,却不修自身,反而自以为是、目中无人,在京城天子脚下竟敢当街撒野行凶杀戮!
此等恶行恶状,显然不是突发行成,还不知其在边关是何等飞扬跋扈、仗势欺人呢?
追根溯源,定是长期缺乏管教、过度纵容、甚至错误引导,才养成这等无法无天、谁也不放在眼里、老子乃天下最大的作派,其深厚的源头是什么?
——箭头直指林氏诸人,尤其林羡!
两日后的朝议上,为平广大民愤,给朝堂内外一个交代,皇上责令大理寺卿张晋公开审理此案,并由京兆尹苏燊、刑部侍郎何作义两人监审,时间定于七日后。
该事件经过有心人的渲染,多日的发酵后,开庭当日,大理寺门口民众云集,内堂更是挤满了人。
林府中薛氏、钟氏带着佩戴着幕篱的林妙音及力叔、林栾等,早早就来了。
林无遗气病了,躺倒在了床上,不曾过去。
他也更担心自己的出席会令审判更不利,因为那苏燊曾是自己礼部的同僚,两人素来不对付。
尽管号称严禁探视,林无遗还是想办法去见过了林灿一面。别的也不说了,就只问,你到底杀了赵三没有?
林灿现在已经完全想明白了事情经过,斩钉截铁地说,没有!并且那天自己完全没有带刀具等兵器在身上。
他至今搞不清为什么人家要栽赃他?周围的人他一个不认识,就是赵三,也是从他们对话中他才听出是赵家人。
整个过程,好似完全偶发,又好像是预先铺排好的。
自己怎么可能才回京一天,就结上仇家了呢?
林无遗就隐约明白了。
想到二弟林之校为朝廷卖命大半辈子,最后裹尸梅岭,其唯一的嫡子却遭到了此等污蔑,饶是再坚强的汉子,也不由得留下热泪。
林家的人,都坚信林灿是无辜的,一来他没有携带刀具于随身,所以杀人凶器跟他无关;二来他没有杀人动机,他可是不久后就要和赵三结为姊丈内弟关系的人,有什么理由对他下手?第三,他都不认识死者赵三,他杀赵三,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但林家相信有什么用?要看大理寺怎么判。
晋阳又进宫找皇帝去了,前面已经找过他两次,他均避而不见。
而林羡正在快马加鞭赶回的路上。
十日前,事情甫一发生,家里就想办法要通知他,但一来一去时间太长,担心会贻误案情,所以十一岁的林殊,由仆从陪同,星夜出发赶往琅琊山,借用琅琊山的“飞鸽传书”这种特别的通信工具,去通知林羡此事,寄希望他能立即赶回,挽救林灿性命。
案件在大理寺最大的监审堂开审。
三位大人一字排开坐在上首,张晋在中央,苏燊在左,何作义居右。
张晋一拍惊堂木,堂内外闹哄哄的人群,一下安静了。
“带嫌犯林灿!”
钟氏看到儿子带着镣铐的样子,心痛得又要晕过去。
她的儿子,一向大大咧咧、意气奋发,好像从没有烦恼,无论在演武场还是在战场,从来没有露过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