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转身对着何医正他们,“你们知道的,这是朕的宸妃,她肚子里的,是朕的皇长,你们务必要保他们平安无事,否则、否则……”他不再说下去,几个太医头皮发麻、捣头如蒜。
兵荒马乱直到次日凌晨,终于一切稳定下来。皇上在书房得到宸妃平安的汇报,立即冲到了宸妃的榻前。
林乐瑶看到胡子拉碴、眼睛熬得通红的皇上,心里终是滋生出了一点柔软的抱歉之意。自己还是有些逞能了,高估了自己,谁知自己的身体如今竟这般不济。
文帝看到宸妃安静地躺着,睁着眼睛看他,不声不响,不由心生恼火:“林乐瑶,你竟这么能耐?你不知道你是个孕妇吗?就算你再不待见我,你也不能虐待皇儿,他也是你的亲骨血!”
他已经知道了下午的整个事情,知道她在面对险境的时候,竟然不是第一时间避开,而是亲自去救一个小宫女!她竟把一个卑贱的宫女的生命凌驾于她自己和他们的皇儿之上!
如果她和皇嗣有什么闪失,那个小宫女百死莫赎,哪怕她也是无辜的。
那些一并的宫女,包括她的贴身那位叫什么盏儿的,他会让她们都不得好死!
而且,那条毒蛇来的蹊跷!宫里每年都要用药剂除虫,这些年宫里都没有听说有蛇,更不要说毒蛇,怎么就恰巧会在宸妃的周围出现?
自己对于蛇可是有着极为深刻的阴影,他已经连夜下令了:查、严查、往死里查!
当年的自己没有能力,任由自己吃了个哑巴亏,让如芝离开了自己,让自己心里永久不安(所以自己岂会放过有嫌疑的萧迭);
如今自己的眼里岂能再容下哪怕一粒沙子?
而高湛眼看这事情确实像是人为,再不敢隐瞒,着余海将两个多月前宸妃摔倒的事一并上报。
皇上气了个倒仰,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们居然看宸妃自己不做声、不放在心上,他们就也不上报了,真真是岂有此理!要这些奴才何用!
“狗奴才大胆欺瞒!领四十宫棍!罚薪俸一年!发回浣衣局!“
后来在高湛的求情下,才将“发回浣衣局”这句收回,改成“罚薪俸两年、削总管位”,而棍棒之刑不可免!
宸妃哪里知道皇上于一夜间已经做了这么多事,虚弱的她难得对他主动开口道:
“陛下,盏儿她们无辜,不要牵累她们……”
皇上愣了一下,自己本也没指望这个样子的她会对他主动说话,简直有点受宠若惊了,“你说什么?………嗷,好、好!”
“不知太医给小桃怎生治疗的……最好用竹罐拔下毒……“
“好!好!”
印象里她进宫后,就没有主动跟自己讲过这么多话,连回话都是简短的几个字的,此刻,自然什么都是“好”!
随后又加了一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放心,朕不罚他们。”
然后高傲地扫了高湛一眼:听见没?宸妃跟朕说话了!……咦,还不快去做?
高湛立即会意,躬着身子出去安排。
那些宫女们,正跪在殿外瑟瑟发抖、等候被发落呢,包括那个被蛇咬过的小桃。
太医仅帮其挤了毒血,简单包扎了下,现在歪在一旁,还不知怎样。
高湛叹了口气,对着看管他们的小太监挥手,“让她们散了。“
又去找太医安排给小桃拔竹罐……宸妃吩咐了的事情,如果这小桃还有什么事,陛下会剥了自己的皮!
可能病中的人容易柔软,宸妃看着陪了自己一夜的皇上,红了眼眶。
其实,他陪过自己多少个夜晚了,自己也约莫知道,就是不愿去想。
多年前的自己和哥他们三兄弟,也曾相处亲密无间;
如今时过境迁,已是君臣上下关系,轻重、界限自当区分清楚;
既然进宫的决定也是自己下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为了他、为了林家、为了大家好,这是最后的抉择,既然已经想得这么通透,自己就不能再这么扭着了。
他当时那样对自己……伤害,自己永远不会原谅他,他的那些心悦自己、爱重自己的话,自己就当是个笑话吧,他心里最重的,就是他自己,为了满足自身的需求和畅意,更是为了自己的朝局。
只是如今,他毕竟是腹中孩儿的爹,稚子何辜?
这些时日,自己早已经感受到母子血肉相连的亲近,后宫如此凶险,自己原也不是不懂,要保护好孩子,还得借重他的力量,这就是宫中女子的悲凉。自己的双手、自己的头脑能做些什么?
吉嬷嬷她们跟自己说过,说皇上经常歇在这边,就是给自己撑腰、给自己底气,否则自己哪能不日日去给皇后请安?哪能不经常见那些各怀心思的莺莺燕燕?
太皇太后是个老顽童,不计较无谓的小事;
石太后因为安王的事情,给皇上吃得死死的,不敢计较;
“皇后可是个重规矩的,且她和皇上成婚多年,还没有怀上过龙胎,您却是和皇上一举中的(您想想您和皇上的缘分,这孩子和您俩的缘分哪!),这如何不让人眼红、嫉妒、甚至于怀恨?
皇上嘴上不说,一直是在保护您,保护飞羽宫呀娘娘!“
所以他哪怕睡在书房也要夜宿飞羽宫,只是为了告示全后宫,朕在这里,你们休得造次。
光凭这一点上,自己就得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