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晋阳公主也当得起。
不仅其身份是当今未婚女子中最高贵,其还带着极其丰厚的嫁妆,那可都是些举世难寻的宝贝,据说公主这一嫁,把皇宫里的珍宝掏空了一半,也不知道真也不真?谁让太后和皇上最疼她呢。
公主还会带走一些颇有才华的宫廷供奉,如乐师十三先生,是宫廷乐坊的头牌,也是公主少时的舞乐教习;如尚衣局的五姑娘,一双手巧夺天工,多少娘娘的绣衣出自她之手……
据说这几位供奉跟随公主出宫后,公主就将赐放他们自由,从此他们就得到平民身份了。
这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哪!
想当时多少好儿郎想尽法子接近公主,托各色人等去探听递话,但太后却独为她相中了林家小郎。
当时这位林家小郎还是白身呢,在京城也无甚名气,贵族圈没几人了解他,谁知道他后来的表现却是让人惊艳,文才武略均高于常人多矣……只能说太后太会相人了。
什么叫天作之合,这就是啊!
这场盛大婚礼,在大梁算得上大喜事,这几年来又是天灾,又是战事,又是朝廷纷争,连几位皇子都牵涉其中……我大梁需要来冲冲喜了。
各国都派了使节送上了贺礼,包括半年前还在打仗的大渝和北燕,包括东海。
这场战役,让东海王的姊妹和外甥都牵连其中,废的废,入狱的入狱,东海竟芥蒂全无,还是派人送上了贺礼,真是让人说什么好?要说,就是政治的无耻吧。
其他国家像云南之外的南楚、西方的西晋等国也派来使节送了礼,那些附属国更不必说。
滑国就有些特别了,其派来的使节竟然是璇玑公主,这就更显示出对梁国的敬畏。
滑族自古出美女,可能因为安全考虑,这次璇玑公主带了众多的护卫随从。
贺礼送过了,替王姐的信也送过了,璇玑带着古丽逛起了京城。
逛过了茶坊、食肆、杂物坊、衣坊,还在往城东方向走,古丽有点吃不消了,
“公主,阿丽都累了,您不累吗?我们不如找个地方歇歇脚?”
“常听他人说梁都‘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甚是向往,多走走多看看。”
一直走到一个排列整齐华贵的街坊,几乎独户,而此刻此处热闹非凡,各色人等进进出出,忙碌无比,抬眼看到府门刻着“林府”,古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古丽上前欲找人搭话,璇玑并未阻止,古丽心里更有底了。
阿井刚出门,正要拐过街角,“这位小哥,有礼了!请问能否给林羡林公子传个话,就说、就说……”
阿井不认识眼前两位,但这两位姑娘真是养眼,尤其不说话那位,当得起“窈窕淑女、气度高华”几个字,面对美人儿,让人不由自主就多了几分礼貌,“敢问两位怎么称呼?”
“小哥就说‘他救命恩人到了‘即可!”古丽看着这份热闹,心中不快。
“别胡说,小哥,别听她开玩笑……就说是‘故人来访’即可。多谢了!”说着递过一袋银角子。
林井岂敢破坏府里规矩,“不用不用,正好公子在府里,我去找他。”
林羡出了角门,一眼就看到了她们,心中不由地一慌,阿井只说“故人来访”,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故人”!但又立刻责备自己道:慌什么?庸人自扰!
林羡带两人到了附近的一家茶馆。进了雅间,古丽知趣,悄悄退下。
“公主这次过来是为公务?”他并不清楚滑国来的使节竟是她。
“公私皆为……
“听闻林将军这次受伤甚重,如今……”
“多谢公主关心,在下身体已康复如初。”
“甚好、甚好。”她轻轻舒了口气,又接道:“也是,身体不好怎会大婚……”
察觉自己这话似有些孟浪,又带着酸意,声音就愈发低了下去。
“公主说什么?”林羡问道。
“没……我是说康复了,甚好!”
两人相对坐着,一时倒没什么话接。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一如当年初遇时。
尴尬、局促、心慌慌。
须臾,林羡脑中一激灵,强制自己冷静下来,打破沉默:“我明日……大婚,公主可要过府喝杯水酒?”
“啊……不,不了……此次过来,本就是代父汗和长姐,来恭贺将军和晋阳公主大婚誌喜。今事已办妥,宜早日归去,就不再、不再观礼了。”
“那可惜了。希望来日有机会能……恭贺公主的婚礼。”
“这……”
“我们滑国的国礼已送至贵国礼宾司,这是璇玑自己贺将军的……”她拿出一个小布囊,取出一个小小的物件,是一枚骨牙,这是用一只狼王的上犬齿打磨而来的,当年她母亲初到草原,父王还对她甚好,送给她这枚狼牙,后来母亲把它打磨成了一个小小的护身符,已经陪伴了自己十六年了,算是自己最珍贵的护身宝物。
林羡接过骨牙,他听说过草原上的狼牙护身符是能护佑主人挡灾消难的。
这枚已经被岁月磨的溜光水滑,摸到它似乎触到了人柔滑无比的肌肤。
他感到一阵烫手,“多谢公主美意,这是公主的护身符吧,恕在下不敢收。”
“是不敢,还是不愿?”看他推回,她心里生出恼怒之意,忍不住尖锐起来。
“不敢……这次在下和晋阳成婚,皇上赐了颇多好物件,就不再收公主的礼了……公主请收好。”他故意这般说。
把它放回布囊,推到对面。
她立即就领会到他话中之意,这是不想和她产生瓜葛。
再怎么世故,也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姑娘,她涨红了脸。
“林将军……如此、甚好、甚好!”她的心在咬牙切齿重流出血来。
“如若没有其他事情,在下要去忙了。望璇玑公主多多保重,在下亦祝公主芳龄永继!”
说完,林羡主动起身。
这在贵族行为中算是无礼之举,但他担心自己已经整理好的心绪再遭到任何打乱,这是没有意义且是绝不应当的。
在站起来之时,因为距离凑近些的原因,他似乎又闻到一丝曾经的幽香,他怔了一下,但很快强行将这种不合适的情绪抛掉了,向对面之人拱手告辞。
但仍抛不开仓皇而失神,步下楼梯时,一脚踩空,差点摔下高高的楼梯,幸亏功夫深厚,冲到楼下时,仍是立住了下盘。
这一失足,让林羡惊出一身汗,他屏了口气,拂了拂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出门而去。
璇玑立于窗前,看着他的身影快速离去,怔怔地,落下泪来。
古丽推开帘子进来,“公主,他……你……”
“没事,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