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梁国朝官,实则为贵妃和岳王的家奴,葛干一直以辅佐岳王能够顺利上位为己任;
但是他没有想到,岳王的上位史居然要用那么多性命来填,其中包括葛干曾经朝夕相处的兄弟和部属!
而如今听拓跋翃的意思,就算这样,他们还是不满足,岳王的上位之路还是漫漫长路,前途未卜!
这下、可如何是好?
拓跋翃看着葛干由惊诧转向沉吟,又推过一杯热茶:
“……葛将军请……
“你们梁国有句老话,‘识时务者为俊杰’,想必葛将军是深谙其理的;
“葛将军这次劳苦功高,不仅你们岳王殿下会感恩于心,本王亦赞赏不已,联军以后是绝对不会亏待将军的,以将军的才干,必会予以重用!
“至于岳王殿下嘛,葛将军也不用担心,看在东海国君的份上,总归会有他一席之地。”
如今告诉他也无妨,一来可以替联军拉拢他,二来,大局已定,不怕他知道;这三来嘛,让他知道本王的地位,以图后用。
一席之地!原来他们的打算是如此的!岳王啊岳王,您可揣测过他们的狼子野心?
葛干的脸不由发白,内心更是冰冻起来。
“葛将军,还有件事需要你助力……说实话,虽然有你的帮助,我们很多时候能占据了主动,但是林之校实在太顽强了,在梁军中地位也高,总是一个劲敌,将军能否想个办法,帮我们将之除去?”
“这……”葛干从来没有想到,他们会让他亲自下手除去一个战友,一个他平时还算尊重敬重的人!岳王的指示里也从来没有提过要他除去林之校!
“这个,恕在下难以办到!”
“将军还是先不要这么快拒绝……还是想想吧!除去他是早晚之事,由将军来办的话,将军又能建立奇功一件……”
“我说了,恕难办到!”葛干站起身来,“既然信已送到,在下告辞!”
“呵……呵呵……”拓跋翃笑了几声,也顺势站起身来。
夜色昏暗,白雪飘飘,风雪比进门时大多了。
葛干感觉身体极寒,比适才过来时更冷,连带着心都皱成一团。
他的脑海中骤然闪过什么,心下一抖,眼神一聚,四处逡巡,然周围可视度实在不高。
他感觉到强烈的不对头。
他回过头去,望向送他出帐门的拓跋翃,欲言又止!
最后只憋出一声:“请……留步!”然后转身大踏步而去。
拓跋翃望着他风雪中远去的背影,笑了笑,想了想又笑了笑,转身进账。
林羡渐渐摸近目的地,蓦然听见风雪中传来“得得”马蹄声,他一挥手,众人重隐入黑暗中。
只见一人一马打眼前经过,因为尚在营地内部,所以速度并未放开……借着隐约的光影,红棕马、白色风帽兜……林羡莫名觉着一丝熟悉,但一时又理不清头绪,只得先把零星想法抛开。
风雪连天,丑寅交界之时。
林羡诸人已经接近判定的粮草仓。
这回位置是对的了,因为,愈近,军士巡逻的频次更密集,穿透过纷扬的风雪,林羡仿佛已经看到了堆叠得高高的粮袋,整齐地码放在干燥洁净的仓库中。
他不由露出笑容。
刚进入睡梦不久的拓跋翃,被帐篷外的喧闹声惊醒,紧接着,小厮布布站在帐门口小心又焦急万分地呼唤:“王爷!王爷!”
“什么事?不知道本王累了一天了嘛!”
“王爷,起火了!烧了……”
“什么‘烧了’?什么!……”他一个翻身跃起,因为太过突然和紧张,一下没站稳,竟又跌了下去,饶是摔在厚实的毡毯上,还是发出“砰”的一声。
布布听到声响,冲了进来,“王爷,您没事吧……是……是……粮仓起火了!”
“……怎么可能?!”
是,太不可能了,可是林羡他们,硬是将不可能变为了可能!
此时,阔大、连绵的粮仓多点起火,有的位置甚至已经是熊熊大火!这是林羡为了让联军难以立即将火扑灭而实施的“多点开花”计略。
他一直等,等到他把准备都做全,等到这个所有人最疲倦的时刻,才下令手下们几乎同时点火;
甚至还直接学了对方白天的做法,偷来了油,在火苗刚起还并不大时,一下浇了上去!简单、粗暴、管用!
猝不及防!祸从天降!
谁能想到啊?在这朔风夹着暴雪的夜晚,人人都恨不能躲在账内不出门,居然还有人到这防守严密的地儿来放火?
这是新搬了不到一天的新仓,怎么可能被人找到?
这是联军最大的粮草仓,烧没了,让前线的将士们怎么办?
这拨人傍晚才被打到落花流水,伤亡惨重,怎么能又出来了?
拓跋翃右眼皮狂跳,一边用手紧紧按着,一边跌跌撞撞扑出帐门,“快救火!快快!……
“把他们都给我杀、全杀了!一个不能留!”
这是他自己要求担纲负责的部分,自己功夫不太行,而如今战事,粮草物资能扼联军之喉咙。
自己守好粮草,就能在联军中处于领袖之位!
现今……
他的帐篷,离新粮仓尚有段距离,待他穿过风雪奔至那片区域时,只见火苗舔着帐篷,在风雪中摇出妖艳的线条,在天空中窜得老高!
同时热浪隔着那么远,扑面而来;
军士们根本无法进入中心区域,只是在边角位置,做些象征性的拍打和洒水,根本没有卵用;
而在更外围一点,还有人在剧烈厮杀!
眼看火是救不了多少了,只能把气全部撒在放火的人身上!
林羡他们此时一身轻松,历经艰难,任务终于完成了,剩下的都是赚头!
心态一放松,打斗的时候更是游刃有余,饶是以一敌多,又有何惧哉?
林羡周遭更是围了数十人,轮番拥上,车轮恶战!
可是他愈战愈勇,饶已是多处带伤,仍不见疲态败相,反倒是气势如虹!
拓跋翃远远望着这个在葛干口中都“不好相与”的战将,心中倒生出点惺惺相惜感,但正好一滴冰冷的雪珠在此时穿入风帽,冻得他猛一激灵,心中的恼恨立即窜至最高,不由恶狠狠地高声喝道:
“上去!你们全部给我上去!杀了他!杀了他们,一定要杀了这帮杂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