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月轮已渐渐升高,天空幽蓝幽蓝,月光像朦胧的银纱织出的雾裳,铺洒在树枝树叶、和不远处她的脸庞,竟呈现出一种圣洁的光芒。
教完你,我还可以再改。
累了一天,靠在树干上,阿颜伸直双腿,两手轻轻拍打,酥酥麻麻,舒服得让人想叹气。
林羡视线逡巡,从她那边转向前方远眺,突然发现,远处树与树之间,好似有粼粼的反光,再定睛细望,好像是水光。
“我到前面去看看,”说着话,林羡已经一跃而起。
不过须臾即返,“前面有一个湖,我要去游泳,你去吗?”
说完感觉不妥,哪有邀请男女同浴的?
哪知阿颜脱口而出:“好啊”!
说完也后知后觉,方才自己的回话,在自己的族里无碍,在礼仪之邦梁国怕是不合适,但是,一日奔波下来,要能洗个澡,真是多好的事呢。
两人皆尴尬不语了。
稍倾,阿颜:“要不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林羡:“这样,阿颜姑娘,你先下水,我帮你望风。等你洗完,我再下水……这几天风尘仆仆,洗洗可去疲累。”
水边的石头上,叠放着阿颜的衣裳,不远处,林羡背对着大石,靠着大树休憩。
这片湖面真不小,隐藏在林地中央,林子外的人,要不专门进入林子深处,还真发现不了。
经过了今夏的大干旱,能有这么大的水面,应该是前阵子下了秋雨的缘故。
此时水面清澈,月光下波光粼粼。
月光洒满了水面,水面起了轻雾,她在水中,只露出肩膀以上的部分,清波推涌着她,她如传说中的鲛女,精灵般美丽,神女般圣洁。
林羡摘叶搓成笛,吹起了一支曲子,笛音虽简单却悠扬,在林间、在湖面飘荡。
在这微凉的初秋夜,有一股青春的潜流在流淌;
这潜流仿佛是暗夜的光,不着痕迹地能把人灼伤,灼伤的不只是眼睛,还有那颗跳动的心。
薄雾、轻笛,弯弯绕绕,婉婉转转,一时水上林间,虚实难辩,梦里梦外,如幻似真。
生活的不易让阿颜很早熟,族里的人其实都早熟,自己十三岁,但在族中,十三岁女子已经可以接受男方的哈达、马奶酒和全羊,作为定亲礼了。
母亲的不如意让自己从小很调皮和叛逆,经常背着母亲做些讨人嫌的事情,比如,偷潜入父亲的大帐内拿吃食。
有一次刚进入大账,美食还未到手,外面响起父亲的声音,自己赶紧躲进帐篷的夹层里,于是接下来观摩到了一场父亲和喜茶夫人“从互相挑战到玩命厮杀滚成一团、最后各有损伤、偃旗息鼓的战争”,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喜茶夫人痛苦地哭着呻吟着,又突然开心地咯咯笑起来……后来讲给母亲听,被母亲打了一顿。
自己后来就懂了,懂得了男女间的那些情事,和伙伴们玩“家家”,也假模假样学那些女子快活的呻吟……每次玩这种游戏,虎儿哈就是自己的固定“扎西”。
但自己从来没有过这种体会,对一个陌生男子,产生这样发自灵魂的悸动,这种感觉太难以描述……“阿巫”说,当你面对一个男子,脸红心热,心咚咚地要跳出胸膛时,他就是你的命定“扎西”……
那他就是那个,让自己心口“咚咚“跳动的男人,但这种心动不知如何源起,每当他靠近自己,自己就会局促不安,就会害羞躲闪,但实际上心痒痒的,就想和他靠一起,他在身边,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又紧张又酥麻……自己矛盾做作得如同梁国的那些娇柔的贵淑女般,以前自己觉得她们矫揉造作、令人作呕,没想到现在的自己,成了他们的翻版。
笛声悠扬,身边湖水微凉,真想永远沉浸在这月色里,不要醒来,永远……
林羡双手执着叶笛,调整着气息,让笛音更悠扬,传送得更远。
请务必让她听得更清楚啊……这曲,就是为她而奏,如同这时候的心,只是为她而跳。
他虚闭双目,他的睫毛浓密纤长,遮住了心底的层层涟漪:
二十年来,自己从没有这么近距离地和一个陌生女子处于同一个空间,生出过这样一种奇异的欢喜感,这种令人愉悦甚至到微微战栗的欣然,让自己一时忘却了怀疑,忘却了烦燥,忘却了,自己的来处和去向……
唯愿记得曾有一个她,和自己“同沐月色、相知有素”……
不愿醒来,回到现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