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早上,阿颜和阿莱在白瓦镇上逛——为什么两个异乡人会如此无所事事地逛街,她们不说,林羡暂时也不再问,虽然是满腹疑团——逛着逛着,阿颜说,想想刚才经过的糖炒栗子的香味,还是想吃。
阿莱白了小姐一眼,刚才问要不要吃,说不要,现在又想吃了……有什么办法呢,小姐最大,只好折回去买。
阿颜就等在街旁,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随便看看那些路边摊,身边人来人往。
突然,她被人撞了下,旋即手心里被硬塞进一团物件,她吓了一跳,本能地攥紧,此时身旁正经过几个人,有健壮的大人还有孩子,撞她的是那个孩子,来不及让她发火,他们就走了。
他们往前才走了两步,孩子又差点不小心撞了人,被撞上的男人立即发火,随行的大人赶紧跟人作揖打招呼。
本身又没有撞伤什么的,人家也就算了,而他们继续往前走,孩子却不停地回头张望。
大人一巴掌呼上孩子的脑袋,孩子吃痛缩颈,又磨磨蹭蹭地往前走。
阿颜转过身,打开手里的布条,上面写着“九命!”
而刚才那个男孩不停回头,其实就是一直盯着她看,眼神带着乞求。
孩子写的布条?是求救的意思吗?
为什么会把布条塞给她?周围又不是只她一人。
阿莱又不在……
可是容不得她多想,那一行三人要拐进前面巷道了,等会儿可就看不见了。自己只好紧步跟了上去。
就这么跟出了镇,远远地缀着他们,跟到了那个林子,看着他们进了那个宅子。此时日头已升得老高,难以遁形,自己又孤身一人。
想了想,还是回来了。
回来和阿莱碰头后,两个人商量,要不要去救?怎么去救?意见不统一。
然后尚饿着肚子的两人决定先吃饭,边吃边商量。
两人吃完出了饭馆后,阿颜发现了方才撞了他们桌子的林羡正跟着他们,于是就有了前面一幕。
林羡没有问他们为什么不去报官?两个异邦女子,估计有见不得阳光的因果。
不管,先救了人再说,如果她们说的这一切是真的的话。
壮男、孩子……让自己联想起卖包子的大嫂的话,须得去瞧瞧。
三人悄悄地穿过林子,又小心地绕到了院子后面。
这户村居的格局就是北方那种最常见的农居,一排主屋三开间,主屋前一个不小的院子,院子里本是种菜的,如今是干裂开的光地,周围用竹篱笆围起来;
主屋连着西厢屋,厢屋又矮又旧,不知派什么用处;
主屋后面还有个不大的后院,院子里挤挤挨挨搭着鸡棚、杂物棚等,没有后门。
此刻院门紧闭。
这户人家的房子孤零零地立在这里,视线所及见不到其他人家,估计跟其他村户离得很远了。
三人从不高的后院院墙翻进去,林羡发现,这两女子虽然看不出有功夫,但身姿异常轻盈,居然和自己一样,也是落地无声。
穿过后院,此刻,院子里无人,而主屋里传来人声。
从敞开的窗户里斜望进去,发现竟然有四个男子之多,此时正敞着怀在屋里喝酒,瞧这身胚,还有他们说的话——林羡一下子判断出,他们是北燕人!
原来,他苦苦寻找的人,竟隐身于此!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欣喜之余,余光立即警惕地瞥了眼身旁这两人,可看她俩这副紧张、凝重的表情,可以判断出她们,和他们,确实不是一伙的,此刻不由自己也没察觉地松了口气!
其实凭自己的身手,就是这六个人全上,自己也不会太怵,但现在判断出他们不是一伙的,心里仍甚是欣慰。
这时有个北燕人喊了一句,林羡听出是“上酒”的意思,这时才发现,还有个小孩,大概八、九岁,提着把酒壶过来,给他们斟酒。
不远处屋角还有个女子,背着林羡他们,不知在干什么。
过了片刻,林羡正想着何时动手,如何动手,只见屋内女子转过身来,手里端着一个破畚箕,里面是切好的烂菜叶,往后屋门过来。
三人赶紧掩好身形。
那女子出屋门后,直往鸡棚而去,原来是去喂鸡。
这时,林羡听到屋内传来一阵哄笑声,似乎有人说了句“那娘们屁股好掐,我上”,讲的是北燕话,然后只见一个大块头站起身来,呵呵笑几声,拿起身前酒杯一干而尽,接着转身也往后屋门而来。
阿颜错了错牙,显然也听懂了那句北燕话。
她用胳膊肘捅了捅林羡,示意他留下看着,然后她和阿莱两人,猫着腰跟上大块头。
显然,阿颜她们能听懂北燕话,且反应敏捷,看来,她们是要先对这个落单的大块头下手。
屋内三人继续喝酒,小孩似乎觉察出有什么不对,一直盯着后门瞧,然后突然放下酒壶要离开,旁边小胡子男人一把拖住他,带笑说了句什么,林羡没听清,只看到小孩拼命挣扎,还低头可能咬了他的手,男人抬手给了他一记耳光,小孩哭喊起来,男人一把把他的头摁进一侧的桶里,这下小孩出不了声了,只四肢乱踢乱打。
林羡不再迟疑,踢窗而进,一脚踹翻了小胡子,桶也翻了,小孩和胡子都跌坐在泥水里。
另两个人“呀”了一声,抽出身旁的刀,迎了上来。
一对三,对林羡而言,难度不大,哪怕他们也是久经训练的。
没多少下,三人都倒下了,两人手脚断了,耷拉着,瘫在地上爬不起来;小胡子稍好,手脚完整,但脑袋破了,额头鲜血直流,糊了自己的眼睛,眼前金星乱飞,坐在地上亦起不了身。
林羡把泥地上的小男孩扶起来,小男孩象看天外来客一样地盯着林羡,圆溜溜的大眼睛里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神仙!饶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会是这么一个人来救他们。
还没来得及和小男孩说上一句话,那边阿颜、阿莱拖着那个倒霉的大块头回来了。
大块头状态很凄惨,手脚鲜血直流,伤口外翻,这应该是被匕首之类的划伤了;脸上鼻青眼肿,也是鲜血淋淋,但伤口并不大,可能是被指甲抓破的。
最后面跟着那个女人,身上衣服本就陈旧,现在更被撕破了,一手还掩着胸口,走路也一瘸一瘸的,显然也受了点伤。
阿颜和阿莱倒是还好,就是头发凌乱,袖子也扯破了。
可见,这场三对一的战斗,女人们应该匕首、拳脚、指甲全用上了,活该大块头倒霉。
看到林羡一人把这里三人都放倒了,阿颜和阿莱吃惊地互对了一次眼,显然,她们没想到林羡功夫这么好,这些人功夫不弱啊,不是一般的农夫或猎户可比,她们对付一个都已经很吃力。
那么之前被她俩抓住,是他放了水?
林羡让女人找来麻绳,把四人捆住,准备一一提出去审问。
阿颜更吃惊地看到,他捆他们的手法,赫然就是自己先前捆他的手法——他会!那他要想挣脱当时自己对他的捆绑,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个男人,到底是怎样的人?
如林羡先前所料,他还是审不出来什么东西。一则语言难通,自己能听懂一点就不错了,要跟他们交流,实在是吃力;更何况他们打定主意不说,嘴里发出轻蔑的哼哼声……
林羡气得一脚踢在他们的伤腿上,倒立刻引来杀猪般的嚎叫声。
尽管如此,林羡仍坚持将他们一一分开提审完,最后实在是一无所获。
从破旧的厢房里出来,正自沮丧,看到阿颜和阿莱正站在檐下和那女人说话,女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还朝她俩不停鞠躬,又要磕头,被阿莱扶住了。
心中一动,她俩不是懂北燕话吗?是不是可以请她俩帮助?
但又想到之前在黑瓦镇,素天青请了翻译,最后也是没用,不由更是沮丧。
阿颜看到林羡出来,迎上前来,问道:“问出什么没有?”
林羡摇头:“你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