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听父亲说,济王的那些拥趸,在朝堂上甚有意见,要求皇上给济王多派些差使,为皇上分忧——想要多积功德了,哈!”言阙不屑道。
朝堂起风云了。
“我这回去往北境一趟,是最后一段游历了,结束后回到师门,论文辩答结束,就要正式出师下山。不过,也可能会留在师门做事。”林羡回答言阙方才的话。
“阿羡,你回来吧,我和阿选都需要你。我们是铁三角啊。”
林羡未置可否。自己的未来,自己还未考虑好。
“现在朝堂局势微妙,父亲勒令我,在司里少说、多做、多看……我憋屈也就算了,但这次,阿选都差点没命了……阿羡,回来吧!”
“阿羡,我、我也……很希望你能回来。”萧选的语气里透露出满满的真诚。
“那条路——难道渝王也、有意、搏一搏?”林羡看向萧选。
“不!我只想将来能得个闲散王爷当当。”萧选决然道。
“阿选先得把命保下来……如今看来,你的日子越来越难了。”言阙叹道。
“先不说这些了,令人烦躁!我提议,我们三人,结个异性兄弟吧,我让徐队正去准备香炉等物什……”萧选突然想到个主意,兴奋起来。
“这不合适!我们岂能和天子之子结兄弟,要是传出去,对你可不利,徒留话柄予人。”言阙不甚赞成。
“那……我们就不惊动他人,就撮土为香,初日作证,如何?”
此时,太阳已然跃出山谷,渐渐升高,霞晖洒满了山林、草地、悬崖……也映红了三人的头脸……
在旭日的映照下,仿佛所有的阴暗都消散了,让人心情振奋、跃然开朗。
三个年轻人对着冉冉初生的朝阳跪拜,口念盟誓:
“情比金坚,义如兰香”;
“共患难,同富贵,生死相随,永不相负”;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并按龄序齿:林羡大哥、萧选二哥、言阙三弟。
辰时刚至,这支队伍即拔营返回京城。
徐队正则继续审查是谁下的迷香、谁放的毒蛇?
但三兄弟心里都明白,这事、是查不出来了。猎场何其大,昨晚的人,说多不多,说少可也不少……
查就查吧,至少表明个态度。
他们得赶紧回京,如芝的毒虽已被吸出,但是最好再让医师看下,用上好药,尽量减少后遗症。
因为有病患在,队伍就走得快不了。
三兄弟刚刚结义,此时感觉倍儿亲,也正好边骑马边畅聊。
“大哥,”萧选感觉叫这个大哥,和叫萧迭那个大哥不一样,这个虽然只是义兄,但自己叫起来却更顺口、更畅快,是因为心里更乐意吧。
“林羡大哥,你这次会过了中秋再走吗?”
“不,我中秋前就走了。”
“这么早!再过几日就是皇祖母五十七岁生辰,你也一起来吧。皇祖母好热闹,听说父皇这回要搞个文试武试的比赛,来逗她开心,文试有阿阙,武试就靠林大哥了!咱们露两手给那帮人瞧瞧。”
今日结了义兄弟,萧选感到自己,主心骨有了,依靠也好像有了,不由振奋起来,昨晚的恐惧也成了昨日黄花。
如果不是有这两个兄弟、尤其林大哥在,还不知自己是否真的会永远地留在鸡茅山。
“阿选说得好!我们三兄弟正式横空出道,让京城那些人睁眼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铁三角,别再觉得我们好欺负!”言阙举双手赞成,豪气干云!少年人心性,喜欢热闹,好胜心强,虽然一直被父亲敲打,要稳重再稳重,哪里稳得住嘛。
林羡微微一笑,正要搭话——
“殿下!殿下!”
前面的车辆停下,如兰跌跌撞撞扑过来,又是满脸泪痕。
言阙见之,生气地撇过了头。
不待萧选发声询问,如兰就哭喊道:“殿下、殿下!如芝姐她……咬舌自尽了!”
“啊?!”众人皆震惊!
车厢里,斜倚着靠垫的如芝,此时头已经歪在了一边,嘴角几丝血痕尚在。
林羡再次并指去她耳侧,又移至鼻端,终于摇了摇头。
“方才大伙儿停车休息的时候,如芝姐赶我下车去走走,说我一直坐在车上,腿脚会发麻,说不用我陪着她,她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后来上车再启程的时候,她还对着我笑了笑,让我唱首小时候她教过我的摇篮曲给她听……后来车晃得我瞌睡,我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她就、就这般……”如兰哭诉。
萧选爬上车,手脚发抖,心如鼓擂,面上尽量不显。
他轻轻揽起如芝的头,昨夜,她也是这般,揽着他的头……
他把她抱扶起来,果然看见枕头下压着一张纸,此刻露着小半张在外……他把它抽出。
信是写给如兰的:
“如兰,我要走了,太苦了,我不想再撑下去了……
不想带着残败的身躯,再回到那个肮脏、丑恶的地方。
就让我走在这干干净净的途中吧。
不要哭,帮我就近找个清静之处埋了。
如兰,下世再做姐妹。
走了!“
笔触拖沓凝滞,可见运笔时甚是无力,是拼尽了力气写下的这几个字。
信是写给如兰的,不是给他的,信里没有提到他半个字……
她怨了自己?恨自己?
莫非,她知道自己欲放弃她之事?她知道自己、不肯救她?
她早就醒了?
她……
此时,多年来的悉心照应和爱护陪伴的场景,也一一浮上心头,她的温柔、她的细致、她偶尔显露的倔强……和眼前的她,虚白的嘴角带着血丝的形容,交替浮现在眼前……
萧选心痛如绞,面上神情终于扭曲,她在恨、可自己也恨,到底、我们、该恨谁?
他抖着说不出完整的话来,身边如兰还在嘤嘤哭诉……
他脸色狰狞,头面紫涨,终于喉咙底憋出一声嘶哑的低吼来:“够啦!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