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关太空桥。起先是不能，接着是没机会，最后是不想。

这让我很快迎来了又一次观测机会。

汽车人比威震天聪明，因为他们明白打架靠的是人多，很清楚在人数占劣势的时候要抓紧撤退。

擎天柱带着他们跑的，用的依旧是陆地桥。

从这点来看汽车人的基地里应当是有人员留守的——很大概率仍是人类。

陆地桥就开在了太空桥旁边，我终于得以从头到尾地记录下共振全程的所有波动数据。

不出意外的话把前后三次的数据内容进行对比分析应该能得到不少东西。也许我也能创造出什么不得了的玩意儿出来。谁知道呢？

威震天因这次行动的失败而暴怒。

要我说，这完全是他活该。遇事自恃战力高超单枪匹马地就过来了，和汽车人比起来他完全是个脑模块迟钝的莽夫——只靠他一个人就能行的话还要那么多士兵做什么？

无论任何时候，大搞个人英雄主义都注定没什么好结果。

汽车人走后，威震天显然也没打算在这里继续停留，直接让声波打开陆地桥。

看来这地方不讨他喜欢。考虑到这里已经因为刚刚战斗而变得如此狼藉的现状，这倒是很合理的事。

不过我觉得更主要的原因还是他本来就不喜欢这地方。红蜘蛛的选址眼光着实算不上好。这里环境太差了，即便没战斗带来的破坏也不会是让人想待下去的地方。

但说实话，我仍然不是很想回飞船，可就在我正犹豫自己要不要跟过去的时候威震天的视线已经直接朝我转过来了。

“你想留在这儿？”

奇异且惊讶的语气只是表象，考虑到威震天现在并不美妙的芯情和之前擎天柱让他搜救我的事，他此刻的话更像一种让我回船上老实待着别再给他添麻烦的威胁。

然而我留在这儿确实是有事要干的。只要太空桥还对霸天虎有着存在的价值，这里就需要有人主持基地修缮和损毁设备的恢复工作。毕竟这些工作可是不会自己完成的。

只是这些话是不能和威震天说的，即便真说了他也不会听。我选了队看着顺眼的士兵留守，跟他们安排完等我后续命令后就和威震天击倒打击他们一起回到了飞船上。

威震天直奔主控室，不忘叫上一大堆人过去发脾气：巡逻监视擎天柱的士兵，看守陆地桥的警卫、操纵中心的轮值人员、赶赴太空桥基地不及的支援……飞船上所有和这件事有关的人都要被他叫过去骂两句。

我和声波是唯二没被威震天怒火席卷的人。声波自然不消说。我则直接没往那边凑。威震天也没管我。

出了陆地桥我就开始四处查探——我得说我确实有些好奇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查探第一站是我给擎天柱安排的办公室。

说来这里他压根没用上多久，要不是布置的时候我也根本没怎么上芯的话我真的会为这里白费了我一番功夫而生气。

唔，墙壁和地面都有被激光击中的痕迹，从规格来看是士兵的制式枪械，攻击位置还相当靠近，地面有许多刮擦痕迹，从尺寸来看还是擎天柱机体的。

……？看守士兵为什么要冲进擎天柱的办公室里和他打架？他们不知道擎天柱是威震天的重点关注人员、这么做只会引火烧身吗？他们一直这么作死吗？

“这里原本的看守是谁？”我转头问现在守在门口的士兵，“现在在哪儿？”

“死了，”一个士兵说，“他们俩是最早被擎天柱杀的，遗体已经和其他这次牺牲的士兵一起送去回收车间了。”

……也是。

在对擎天柱动手的那刻起他们的命运就已注定，他们该有觉悟的。即便能侥幸不死于擎天柱之手，也会为此被威震天杀死的。想也知道。

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非要违背命令做出这种事来。明明听令办事就好了。偏不听。偏要违反。真蠢。

我打开了这里的操作终端，想看擎天柱作为奥莱恩的工作内容到底是什么。

终端倒是能正常打开，但已经被清干净了……找不到备份，没事，还能……注册表也被删干净了，不要紧，我留了……我事前留的数据后门也被清了……

声波，有必要这么小芯眼吗？那分明只是个文件历史记录备份程序而已。

我有芯还原一下数据，但想想还是没有。给声波点面子，没必要做到这份上。

“……联系后勤的施工队，说是我的命令，把这里的墙壁和地面修复好，优先级提到A。”临走前我命令那两个士兵道。

我就这么一无所获地回到了办公室，本以为这一切就这么结束了的，然而后勤上清单完毕的总结报告立马给了我迎头痛击：首先，飞船上死了很多人。其次，飞船上少了一大批能量块。

先说死的人。

伤亡主要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从停机坪入口处直到超能量体仓库附近的守卫，另一部分是从超能量体仓库附近直到陆地桥中心附近的守卫。两条路都被杀穿了。

后一部分的伤亡毫无疑问是擎天柱造成的，但前面的是谁？谁偷溜进了飞船？谁杀了那么多人？谁偷了我这么多能量块？

我连通了这艘飞船上最吵闹的地方，没多久就知道了是红蜘蛛。

……声波，过分了。

我原本想冲进主控室找他的，但到底还是没有。我不能去触威震天的霉头。且这事也不适合当他的面说。

我跑去了声波的舱室等着。

他很快来了。到了之后一言不发，就盯着我看。

选择不说话就是会这样，连问一句怎么了都做不到，只能就这么看着我。

就这么看着我。

他哪里来的脸。

我和他说了三句话。

第一句话是“看来你真的很讨厌擎天柱”。

第二句话是“红蜘蛛杀了很多人，还偷走了一大批能量块”。

第三句话是“说是看不惯同僚，可那些手段你用得相当纯熟啊”。

前两句话声波都没什么反应，但第三句让他不高兴了。很不高兴。

他直接掐着我的脖子把我按在了墙上。

“瞧你这样子，我说说而已，”我笑他，“怎么，急啦？”

可他这会儿再怎么急，有我看完后勤报告急吗？也就只有威震天那种家伙才会相信红蜘蛛是自己摸过来的，或许连红蜘蛛自己也那么想，但我知道不是。

这一切都是眼前这家伙搞的鬼。

“事实上，无论你让红蜘蛛替你顶什么、顶多少黑锅，这些都和我无关。”我艰难地从喉咙里把话挤出来，“我也不在乎你和擎天柱过去有什么恩怨。我懒得管这些的。我不在乎。”

他沉默了一会，把我松开了。

我摸了摸被他掐过的脖子，顺畅地冷笑起来。

“但是你怎么可以随意牺牲我管辖的东西？你怎么能让我替你付出代价？你知道现在有多大的能量亏空吗？你知道吗？红蜘蛛是装到子空间实在放不下才收手的，他绝对是的。你知道飞船上死了多少人吗？你知道账面有多难看吗？你知道我得为此加多少班才能将一切补回来吗？你知道吗？”

他歪歪头看我，一言不发。瞧上去似乎有些困惑，但更多的是兴味盎然。

渣的。我更火大了。

“见我发脾气觉得好玩是吗？你知道会有多大损失，你肯定知道，但你不在乎，你只在乎你自己的目的能不能达成，你觉得为了达目的一切牺牲都值得。可是我告诉你声波，你其实什么都不知道。擎天柱说你看不惯同僚而立誓不再说话，这简直让我觉得可笑。你觉得自己更伟大更高贵吗？不，你没有，你甚至更加愚蠢。你其实和那些家伙一样，你们都是又自私又自以为是的混蛋，都会为了达成目的而不择手段，你有什么看不惯的？而我——我！——我帮助你，对你包容，给你方便，你是怎么对我的？你拿什么回报我？你怎么能这么做？你不懂规矩吗？！”

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竟然还是一言不发。他比我见过的绝大多数人都沉得住气。

我想了想，再这么下去要么是我最终泄气就此结束这场单方面的争吵，要么是越来越气恨不得直接和他动手。

前者太丢人，后者打不过。

唉。我叹了口气。有点发愁。

此时他突然有了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