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脚出房间一瞧,我乐了,转头对飘在我身边的虚影说:“我就知道,这里果然是我的飞船。”
而且它还正运行着。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也正飞在天上。
她说:“看墙和天花板的材料工艺就能知道了。”
我说:“总要验证一下。”
感知器问我:“你杀了通量,就觉得他的飞船变成你的了?”
我笑着答他:“你们杀了我,这艘飞船也可以变成你们的。”
他没接我的话。
救护车回以一声冷笑。
我没在意,也跟着嘻嘻哈哈笑着和他说道:“反正你们偷东西一向顺手,不是吗?多杀个人的事罢了,更不用说你本来就很想杀我,现在更想杀,不是吗?”
然后我开始替他惋惜起来:“可是你杀不掉我欸,现在更是不能杀我,你憋得很难受吧?”
他没回答。只是脸色更难看了。
感知器对我说:“别忘了你答应过的事。”
我又笑了:“你不至于不清楚我其实什么也没答应你们。”
接着我叹息了一声,继续说道:“我现在之所以愿意帮你们这个忙,不过是因为我实在是个心地太过善良的好人罢了。你不能得寸进尺。”
这话让救护车火了,他强压着怒火对我说:“你要这么做,是因为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让所有人所有人濒死,让擎天柱失踪生死未卜,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看来他还是没压住。
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
我停下脚步,转头问他:“你怎么能说我让所有人濒死呢?”
我睨了一眼跟过来的烟幕,对着救护车说道:“他也就算了,但是你和感知器,你们两个不是好好的吗?你们醒了过来,找到了我,把我关了起来,甚至还不仅如此。”
我单手一挥,控制着沉睡在飞船中央活动室的那堆家伙出现在这里,继续说道:“两个常年远离战场的家伙,能连着巨狰狞一起把所有失去意识的机体一个不落地顺利带到我的飞船上……”
“……这也算得上濒死吗?”
“……至于擎天柱。呵呵,那就更不是我的错了。他一向是你们这群人中最有礼貌、最知感恩的人。如果他知道了我对他做的事,他只会感谢我。”
救护车的语气颤抖了起来:“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我回答他:“我给了他最想要的东西,我给了他他失去了的、也永远不可能再得到的东西。”
他说:“……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我说:“我给了他一场他不愿醒来的梦。”
他的脸上出现了相当鲜明的难以置信,然后说出了他今天的第二句“这不可能”。
我顿了一下,跟虚影说:“我有些烦了。和他们说话很没劲。”
虚影说:“早跟你说了。可是你说好玩。”
“……好吧。我玩够了。”
“早跟你说了,你得不到什么成就感的。”
“……可我刚刚确实很开心。”
“……这也确实是一出好戏。”
于是我的视线在他们三人中巡视了一下,问虚影道:“想看看更好的戏吗?”
她说:“其实我早知……”
我连忙打断了她:“别再来了。那会使一切很没劲的。”
她于是安静了下来。
我问向烟幕:“看在故人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一个二选一的抉择。”
手又一挥,那些沉睡的机体一并漂浮了起来。
我对烟幕说:“鉴于我最早托付的人没有接受我的好意,所以现在这些家伙的命运将要由你来决定。你可以让我把这些家伙唤醒——他们会就此苏醒,很快就能恢复正常。或者,你也可以让我把他们彻底消灭,他们会在瞬间全部化为灰烬。”
“那么,你的选择是?”
“我说什么你都会照做吗?”
我笑了:“……有人和你说过吗?你的想法全都摆在脸上了。你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你说什么都照做?”
我对着烟幕说:“让我来给你上一课,上一堂应该没有人给你上过的课,内容是不要把别人当傻瓜。以后少玩这种没什么用的文字游戏。”
我又一个挥手,将那两个意外苏醒的家伙再次拖入梦境里,然后对在场唯一一个清醒的赛博坦人说道:“他们两个本来已经逃过了这一劫的,会再这样都是因为你对我的狂妄和轻慢。”
他咬牙切齿地对我说:“他们会再这样都是因为你是个狡猾恶毒的霸天虎渣滓。”
我笑了:“其实我和霸天虎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和汽车人也是。不过那不重要——你该告诉我你的选择了。”
他说:“我想请你……请你唤醒所有汽车人。”
我冲他摇了摇手指:“不行哦,你不能那么选。无论你选择了选项当中的哪个,你所选择这份命运都将降临到他们所有人——所有赛博坦人身上。”
我问他:“你是要他们死,还是要他们活?”
他没回答,转而问起我别的:“擎天柱呢?他在哪里?”
还能在哪。当然是地心。在那儿梦得正香呢。
“想岔开话题拖延时间吗?”
“你答应会告诉我他的下落的。而且你刚刚说我的选择会降临到所有赛博坦人身上。他也是赛博坦人。”
我问他:“你是不是还有半句话没说出来,比如我也是赛博坦人?”
他说:“没有了。”
我笑了:“算你识趣。好吧。”我打了个响指,把擎天柱从地心传送到了这里,“先说清楚,他的梦境和其他人比起来要特殊得多,只能被人为唤醒。所以唤醒的人选中不包括他。不过别担心,摧毁他的机体非常容易,只要你选了,他就会和其他人一样化为灰烬。”
他只是问我:“他要怎么唤醒?”
我耸了耸肩,对他说:“要去他的潜意识空间——你相信灵魂学说吗?”
他抿唇不语,很快下了决定:“把他们都唤醒。”
我问虚影:“这你知道吗。”
她说:“知道。”
我啧了一声:“真没劲。”
然后我没劲地打了个没劲的响指,把除了擎天柱以外的那些梦中的家伙全都唤醒,然后又打了个响指,把他们全扔了出去。
烟幕急了,问我:“你干什么!”
我敛了神情,对他说:“我说了,这是我的飞船。他们得滚出去。你也要离开。”
他嘴里恨恨,到底还是担心外面那些人的状况,启动了手腕上的仪器往下一晃就离开了。
我看着他离去的影子,对虚影说:“古代赛博坦人到底还是有些水平的。”
她摇摇头,说:“不算太高的水平。”
“这话偏颇了些。明明到现在都没被人再现出来。”
“你不就是差点做出来了吗?”
“……你也说了,是差点。”
“可是你太忙了。而且你之前的脑模块被钻烂了一大片。”
“借口而已。”
“你现在就能做到。而且是全凭你自己。”
我点了点头:“确实。”
虚影问我:“你把他们都撵走了,接下来要干什么?”
我想了想,说道:“随便玩玩逛逛吧,先往宇宙里晃荡个几百万年的。”
“开着这艘飞船吗?”
“这是我的飞船,我为什么不开?”
“它和你比起来太慢了。”
“要那么急做什么呢?我们可以悠闲点。我们又不赶时间。”
她不说话了。
我又问她:“你真不需要身体吗?”
“不要。”
“嫌重的话我可以给你做个小点的。”
“……像你吃掉的那只鸟那样的吗?”
“你想的话也不是不行。”
“你也会吃掉我吗?”
“不会。”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可是我想被你吃掉。”
“……我当时什么也没有,什么也做不到,所以我只能把我想保留的一切吃下去。现在的我们不需要那样了。”
“我也想像那只鸟一样成为你的一部分。”
“你本来就是我的一部分。你从最开始就是。”
“你的话很可笑。”
“可它们是事实。我会用以后的行动来证明的。”
“你把我设置成人类。一个你在那之前从未接触了解过的物种。”
“……我很羡慕人类,他们有着很了不起的地方。”
“是因为你当时看到的内容?”
“一个24岁的人类青年就能证明出数学是不完备、不完全可证的,我活了那么久还会盲信数学和逻辑学的严密和准确……比起来我就像白活了那么久一样。”
“人类文明和赛博坦文明是不一样的,而且那个人类的那套理论也并不完整准确,他本身的数学水平也没有高到哪里去。”
“那不是重点。重点是人类身上的那种灵感、创造……思想。哲学。他们有哲学。他们会思考。”
“这是你对我的期待吗?”
“是。这也是我对自己的期待。赛博坦人是没有这种东西的,他们毕竟是被制造出来的,更像某种处于框架中的产品,虽然有着自由活动的空间,但实在太小了。”
“这就是你喜欢人类的原因?”
“不止这些。”
“还有什么?”
“我喜欢他们的音乐。种类繁多,还都很好听。很有感情。非常有感情。能从中听得出来的感情。”
“你一直很喜欢这些东西。”
“现在我终于能享受它们了。”
“你现在想听什么?”
“我不知道。不过我也不需要知道。”我转头看向身边打开的陆地桥,问从中走出的声波:“你有什么喜欢的歌吗,放给我听听。”
他放了。然后我们一起听。我们听了很久。然后我才问他:“你见过威震天了吗?”
他转过头来看我。点了点头。
我对他说:“我让他经历了很多人的遭遇。有我的。但更多的是别人的。唯一的共同点是它们都被压迫着的人的经历。被汽车人。被霸天虎。站得太高的人会忘记下面的人也是人。或是知道了也不在乎。那是错误的。都是错误的。”
声波仍在看我,没有动作。
我轻笑着对他说:“我让他回想起了以前。你们为理想斗争了那么久,最终却变成了起初时最厌憎的样子,这真是一件可悲的事,不是么?”
“这算得上是多管闲事,可你应当很清楚我对他怨气很大。不过他有没有从中转变这种事我不关心。就像我根本不关心赛博坦一样。其实复苏它的关键就在报应号上——那种绿色的能量液。虽然过程麻烦了些,但我留了那么多资源在那儿,只要肯下功夫,总是能解决的。”
“不过那都和我无关了。汽车人的事、霸天虎的事、地球的事、赛博坦的事……管它们怎么样呢,都和我无关了——它们本来就和我没什么关系——我是被你硬拽进来的。现在我要离开这儿,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干,就我自己,四处漫游。”
“鉴于你总是慢半拍的表现,所以你现在最好好好考虑我这次的提议。”
我问他:“你要跟我走吗?”
他看了我很久,最终轻轻点了点头。
我也看了他很久,最终很满意地笑了:“真识趣。省了我不少事。”
于是我们走了,一起离开了这里。
然后我们一直去到了远方的远方,尽头的尽头,宇宙外的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