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眼神……我猛地反应过来:她听见我方才梦呓璎珞之名误会了!
“尔晴……”
见我清醒,她立即移开了眼神,说:“你拿衣裳去那边换,出门时记得叫杜鹃进来帮我更衣。”
经过昨夜之事,我有点不知如何面对她,犹豫着开口:“昨晚发生了什么?”问完顿觉懊恼,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尔晴冷冷地瞪着我:“自然是夫妻间本该发生的事。”顿了顿又背身说道,“你可以出去了。我会让下人把书房收拾好……罢了,我还是让人给你换一间新屋当书房吧。”
“不必了。”我深深呼吸,同她道歉,“对不起。”
“你这道的哪门子歉,一个梦而已……”
“昨夜是我大意了。卫泠由你处置。”
“所以即使我发卖了卫泠,你也不会有异议?”
“倘若昨夜卫泠送来的茶水里下的不是,而是毒药,我早已命丧黄泉。”
尔晴想了想,点头道:“我知道了。府医怕是候了一夜,叫他给你看看吧。”
“好。”我走到一旁换好衣裳,又将昨夜被丢落在地的她的衣裳一一拾起,整理平顺放在了床边。我看着她,再一次诚恳地道出那句话,“抱歉。”
尔晴不愿理我,躺回床上并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闭眼假寐。
“我……我刚才是梦见璎珞要毒酒加害于你,一时情急才在梦里喊了她的名字。我,我很担心此事会成真……”
“呼呼呼——”
“……”
居然这么快又睡着了?我暗叹,也不知我刚才说的话她听见没有……
我走到书桌后,从抽屉里拿出一条红绳,本来想昨晚等尔晴办完小宴,我寻个机会送给她,结果……哎。
后来我日日随身携带红绳,可总没有合适的机会。尔晴整日恹恹的提不起精神,亦像是有意躲着我,甚至连犯了错的下人都懒得理。
那日我问她为何不处置卫泠,她没有正面回答我,而是有气无力地说:“今后凡你入口之物,我会让人一律严查后再送到你面前,不会再出现那种情况了。”
我不免奇怪:“尔晴,你怎么了?”
她看我一眼,摇头轻语:“我挺好的。”然后便走开了。
我隐约觉得尔晴还是对那晚的事耿耿于怀,几次想同她聊一聊,可她不是避开我,便是态度疏离的叫我无从开口。
我又让元瑞去向杜鹃打听尔晴为何无精打采,元瑞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我实在不放心,便亲自去看望尔晴,哪怕她并不愿意见我,我也会远远儿地瞧上一眼,日日如此。
某日响晴,我带福灵安在庭院里放风筝,故意弄出声响叫屋里的人听见。
果然,尔晴从屋内走出,却在看见我之后面色一滞,拔步回去。
“尔晴。”我连忙唤住她并跑到她身边,邀请道,“我今日休沐,见天气不错便带着福灵安放风筝,你……与我们一起如何?”
“不了,我有点累。”
“尔晴!”我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腕,断言,“你还在怪我。”
“怪你什么?”尔晴语气隐含讽意、难掩薄怒,一边说一边挣脱我。
我只好加足劲道,不让她挣开。尔晴又道:“我是富察家的少夫人,替富察家传宗接代是我分内之事……”
“可你也是我的妻子!”
我脱口而出且不觉此话有何不妥,心想:她是我的妻子,我本就不该强迫她去做她不愿意做的事,即便事出有因,我也应当在事后及时表示歉意,而非听之任之……
“是我莽撞了,未能做到真正尊重你。失礼之处,我今后一定改正,你相信我。”我抬起手,那条红绳静静躺在我掌心,“乞巧节那晚便想给你,谁能想到……咳。”
不知从何时起,我这张嘴,总是出错。
我尴尬地咳了一声,又往尔晴面前递了递手。
“你是众人交口称赞的君子,没什么要改的……你只需将眼睛再擦亮些,莫要再把我认作别人便好。”
尔晴抽走了红绳,回到屋内,却留我一人茫然呆在原地。
别人?我把她认作谁了?
身后,福灵安喊我:“阿玛陪我放风筝。”
“来了。”
我应一声,虽是陪福灵安玩耍,脑子里却一直思索尔晴的话。
终于,我恍然大悟:尔晴气的是我做梦时喊了璎珞的名字!看来当时她是真的睡着了,以至于没有将我的解释听进去……真是误会一场!
好在此后我主动同她解开了误会,还请求皇上允她陪我赴中秋宫宴。我想着她喜欢美食,宫廷御菜应符合她的胃口,而且这些日子她始终精神不济胃口不佳,如今心结开解,理当多食珍馐,乐享口福。
奇怪的是,那日尔晴一心观赏歌舞,桌上的菜没动几口,唯独一道“秋食蟹”乃她亲手所剥,却也是把剥好的蟹肉放在了我的面前,自己一口没吃。
我不解之余亦有些欣喜,笑着浅尝一口,同她言谢。见她准备剥第二只,我便劝道:“蟹肉味美却极寒凉,你不宜多吃。别贪嘴,与我同食一道便好。”说着把碗里的蟹肉拨给了她一点。
但我发现她还是没有吃,非但没吃这一点点蟹肉,旁的菜也都只是象征性地用筷尖轻拈些许,貌似极没胃口。
这是怎么回事?我心生担忧,宴席方才结束便带她出宫回府。
岂料半路偶遇弘昼欺辱璎珞和明玉,情急之下我出手相助,推开弘昼并与之对峙一二。
弘昼词穷,便改口讽道:“大家都说你傅恒与夫人鹣鲽情深恩爱有加,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呵,傅恒啊,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将一颗心分给两个女人,她们两个,你究竟要护着谁!”
我尚未回击,尔晴反倒笑了。
“你笑什么!”弘昼气道。
尔晴摇头,轻声说:“没什么,只是觉得和亲王这话可千万别让皇上听见。”
我自然明白尔晴何意,亦是莞尔:皇上后宫嫔妃众多,又是把一颗心分给了几个女人?这样说岂非天子的热闹更大,弘昼应更爱看才是?
弘昼琢磨明白,气急败坏转身离去。
尔晴拿出绣帕帮明玉包扎伤口,我便问璎珞有无受伤。她们主仆二人在这深宫之中定是要历经诸般坎坷的,若能有尔晴和我帮忙,或许能好过一些。
璎珞忧心明玉的伤,但见明玉有尔晴相护,便转身去检查那些绸缎,看也不看我地答:“没有。”
我本想再问她是否需要别的帮助,但又不想尔晴再误会什么,便朝尔晴眼神示意。
可尔晴也不看我。
我站在这两个女人中间,忽然感觉自己特别不招人待见,不由得默默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