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福灵安的出现使我在孩子一事上多了几分仁慈之心,而这追根溯源便与尔晴有关……
怎么又是尔晴?我突然发现自从来到圆明园,自己不时便会想到府里、想到尔晴……真是奇怪。
我敛了敛思绪,抬眼看向璎珞。她神情略显惆然,后又微微切齿、目露不甘,最终叹一口气,道:“也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我啼笑皆非,但终究安心了些许,问她:“你叫我来便是为了此事?”
璎珞点了点头。
“没有别的?”
璎珞想了一下:“有,尔晴……”
“除了尔晴,你自己便没有事情同我说了吗?”我打断道。
璎珞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我的意思,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
我自是失望,无精打采地问她方才想问尔晴什么。
“尔晴讨厌苏静姝。”
“我知道,不然她也不会在马场吹哨,害人家摔下马了。”
“那你知道她为何讨厌苏静姝吗?”
知道,但我不想回答。我双手环抱于胸前,歪着头看着璎珞,说:“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尔晴对你情深义重。”
“还真是直说。”我嘀咕一句,难掩不耐地应着,“那又如何。总不能是个女子对我情深义重,我便也要对她情深义重吧?”
“尔晴不同,她为你生了孩子。”璎珞说,“一个女人,只会为她心爱的男人生孩子。”
不得不承认,我听到这话后心中有所动容,可仍嘴硬反驳:“那是额娘催得紧,她为了给额娘一个交代……”
“这件事,值得她赌上性命去给别人交代?”
闻言,耳边忽然响起尔晴在家庙生子时的叫喊声……我慢慢垂下手,眉心愈发紧蹙。
“皇后娘娘还在等奴才。”璎珞欠身行礼,“傅恒大人,奴才先回去了。”
“璎珞。”她经过我身侧时我叫住她,不再像曾经那样抓住她的手,只站在原地最后一次问她,“若我立下军功,去求皇上,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不愿意。”
璎珞毫不犹豫。
我不觉意外,只觉得平静。
“富察府不是紫禁城,傅恒大人可以将自己全部的爱,毫无保留地给予唯一的妻子,确实令我羡慕。但是傅恒,你知道的,我魏璎珞从不回头。”
……
回府那日,院子里安静异常,反倒令人生疑。
本以为听说我回来了,尔晴会马上跑来找我诉说这段日子她与苏静姝有多么水火不容,会让我赶快把那女人轰走……结果并没有,甚至我第一个见到的人都不是尔晴,而是苏静姝。
此女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委屈姿态,站在我面前硬生生挤出几滴无辜的泪水,言辞恳切地同我忏悔:“马场之事是静姝任性,是静姝不对。傅恒大人去圆明园后,静姝曾多次去向尔晴姐姐请罪,却不知自己又哪里惹得姐姐不高兴,竟将姐姐气得搬去了家庙……”
闻言,我当即瞪向元瑞:“尔晴去了家庙?”
元瑞支吾哼声,缩着脖子点了点头。
我说怎么会这么安静!我惊讶不已,转瞬又觉得恼火,冰冷的目光从头到脚扫过苏静姝,越来越对此人感到厌烦。
“是啊,姐姐一声不吭拿了东西便走,连老夫人都没能拦住,一定是生我的气……”
苏静姝惺惺作态,意欲挑拨离间,被我出言打断。
“据我所知,苏小姐的姐姐只有纯妃娘娘,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位姐姐?”
苏静姝怔了怔,貌似没听懂我的意思。
我转过身,再不想看她一眼,说:“尔晴是我的妻子,旁人见了她要尊称她一声‘少夫人’,此乃富察府的规矩。苏小姐虽为府上贵客,却也不该失礼,莫要有损苏家颜面才是。”
苏静姝赧然垂首,低声应是。
我不再理会她,顾自去了卧房,推门所见确已空空如也,一应用物皆不见了踪影。我环顾四周,微微失神,踱步至床边呆愣了片刻,便让元瑞把这些日子府里发生的事情如实说来。
“苏家小姐每一两日便去叨扰少夫人,车轱辘话来回的说,酸文假醋惹人心烦,压根儿不见半点真心!哎,少夫人也是被烦的够呛,碍于面子不好轰赶,又懒得与之计较,这才搬去了家庙躲清净。”元瑞甚是替尔晴打抱不平,气哼哼说完又揣着两手问我,“少爷,您何时接少夫人回来啊?咱府里有好几本账等着少夫人对呢……”
“你便去跑一趟,告诉尔晴我已回府,今后苏静姝不会再去烦她。家庙多有不便,她这两日便回来吧。”
元瑞“啊”一声,小心翼翼道:“您……您不去呀?这事儿,奴才觉得吧,还是您亲自去的好。”
我有些犹豫,细细琢磨了好一会儿:先前尔晴因马场一事同我闹别扭,我尚未想到法子缓和,眼下她因旁人之过跑去家庙,我若亲自接她回来,便算是借坡下驴,无需再另觅契机了。
“也罢,明日我亲自去。”
“对对对!您去好,您去好!嘿嘿。”
翌日一早,我便驾了马车去家庙接尔晴。可没想到她并不愿意回来,还说她已经递了请安牌子,届时出宫后自会回府。
“你进宫做什么?”
我想不出她此时进宫意欲何为,又怕她在宫里遇见纯妃无端惹祸上身,不免有些担心。
尔晴看了看我,笑说:“放心,我不是去找魏璎珞的麻烦。”
好端端的提璎珞做什么?我既感无奈又觉乏味,转移话题道:“那,东西我先拿回去一些。”说完便自顾自地叫下人往车里搬了几床被褥,又趁尔晴不注意悄悄带走了她的两件披风和鞋子,当然,还有一点点炭火。
尔晴对此浑然不觉,我暗生窃喜。
回府路上元瑞不明所以,问我为何要拿这些东西,倘若再多说些好话软话,尔晴定会随我一道回来。
我坐在车内听窗外元瑞喋喋不休,取出藏在袖子里的那卷书——方才离开时从她床头顺来的——轻声自语:“无妨,冷了,无聊了,自然回来了。”
现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等着我。
尔晴心结所在便是马场,因此我找到傅谦,用自己收藏多年的字画与之交易,成功换来了他的马场。
傅谦笑问:“此事可要嫂嫂知晓?若兄长需要,他日我见到嫂嫂,可旁敲侧击地同她提一提兄长的良苦用心。”
我既不说需要也不说不需要,由着傅谦自行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