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并不接这话,只说:“老太太说了,今儿林大姑娘来,周瑞家的把林大姑娘带去太太院子里,太太正在礼佛,她也不知道通传一声,害得林大姑娘枯坐了半个时辰。林大姑娘久等没见到人,便直接来拜见老太太了,周瑞家的慌了,不知在太太面前说了什么话,太太反跑到老太太这里来告状,亏得两个林姑娘懂事,还帮着描补,这才勉强保住了脸面。”
王熙凤自然是不信的,百分百是她那好姑妈,想给林家大姑娘一个下马威,没想着把自己给饶进去了,脸上却一派惊讶:“这可真是失礼。周瑞家的也是老人了,怎么办出这样的事?”
鸳鸯:“可不是嘛。老太太当即便让太太革了周瑞家的差事,罚了半年的月例,安排去浆洗房当差。说不准,回头老太太就要问二奶奶,看是把谁提上来,顶了周瑞家的这个缺呢。”
王熙凤拉住鸳鸯的手:“好姐姐,你可是提醒我了,我仔细想想……”
鸳鸯笑道:“二奶奶慢慢想,回头老太太找你,你跟老太太说就是了。另有一宗事,回头三个姑娘去林家做客,老太太是不去的,还得二奶奶看着点儿。”说到这,鸳鸯停了一下,将袖底的小匣子拿出来,递给王熙凤:“老太太说,东府蓉儿媳妇的丧事,也全靠二奶奶张罗料理,在铁槛寺里辛苦了小七天,这一副金镶朱红色玛瑙的头面,是她疼孙媳妇的。”
王熙凤不料还有东西拿,一面笑,一面推:“老太太真是的,我一个做孙媳妇的,原该多出力,哪里用得着老太太破费。”
鸳鸯直接将小匣子放在几上:“二奶奶也别推,老太太说你辛苦该得的。只是今儿老太太让我来,还有一句话带给奶奶,奶奶管家也几年了,府里大小事情,也该心中有数了,这府里早晚也是要交到琏二爷和奶奶手上的,到时奶奶当家,总不能还想着大事都请教别人。”
王熙凤和平儿都嚇了一跳,主仆二人都是又惊又喜,别看王熙凤嫁进来不到半年,便开始接手管家,但这几年,其实一直是给王夫人打下手,大事,凡是涉及银子的,哪一桩不跟王夫人报备,否则连银子都支不来。王夫人看似大方交权,实则银库等几处的对牌,可是牢牢握在自己手里的。
王熙凤一把拉住鸳鸯,说:“姐姐跟我说个实话,这么大的事儿,不可能就为着林大妹妹今儿受了冷落,便让老太太发这么大的火吧?”后半句她没说出口,一个林云,又不是林姑父亲生的,黛玉这个嫡亲的外孙女儿在府上住了几年,也得受些委曲,革掉周瑞家的差事,还可以说是面子上做给林云、乃至林姑父看的,可直接夺了王夫人的当家权,要说贾母看不过眼王夫人当家,这都好几年了,也一直没提。
由不得王熙凤不心惊。
鸳鸯其实也不是也拿不准,不过这几年黛玉来了府里之后,老太太和王夫人的婆媳官司一直没断,也一直没挑明,她思来想去,只有今儿王夫人提到的昌远候府,她虽是个丫头,也听贾母感叹过好几回,当初忠肃王还是个光头皇子,娶李大人的女儿时,还一点也不显,如今不仅是皇子里唯一的亲王,李大人升了尚书,连昌远候府的牌子又重新挂上去了,她也弄不清林长公主府、林家和昌远候府的关系如何,只如实将这一点疑虑说给王熙凤听:“当时老太太直接让太太闭嘴了。”
王熙凤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两圈,便明白贾母的意思,这是一府分作两房,二房跟林家的关系眼见着成这样了,描补估计是不能好,至于想借着林家跟长公主、昌远候府往来,那几乎不可能;长房这边,却是没有过节的,王熙凤对家里姐妹一向大方,跟黛玉关系着实还不错,只要这次去林家,把林大姑娘讨好了,未必以后不能与那两家攀上关系。
于是当即打包票:“姐姐回去同老太太说,我知道轻重了。回头带三个妹妹去林家做客,礼单明儿我拟好了,送去请老太太过目,去了林家,必定会将今儿失礼的地方描补上。我们府里,可是两个林妹妹的亲舅舅家,老话还说了,娘舅亲,打断骨头连着筋,以前跟林家走礼往来有不周到的地方,以后再不会发生了,老太太只管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