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当喉头蠕动,却一个字也没有说,端起吃完的饭盒起身走出了食堂。
陈望安站在密档室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声音。
“韩冰哥哥,你在吗?”她陆陆续续敲了几次。在一直没有得到回应的情况下,她决定推门而入。
“吱呦”一声,门开了。
韩冰坐在房间中央的长桌前。
“哥哥,吃饭吧。”陈望安把饭盒放在韩冰面前的桌子上,想了想,又帮他打开摆好,“这是郑处长让我送来的,你要趁热吃!”
韩冰没有反应,只是怔怔地望着桌面。
陈望安用余光打量了一下房间,看见四壁都是一样大小的铁皮箱子,忽然想起了冯教官在入党仪式后说的话:
“从今往后,你们的生命不再只属于你自己,也将属于国家!为了党和国家的利益,我们在必要时,可以放弃自己的一切,乃至生命!在密档室里,701的每个人都有一只属于自己的小箱子。等训练结束,我会让你们每人写一份遗书放在里面——你们可能很难接受这个事情,但这就是事实。这封遗书的意义非凡,有了它,你们的生命将永垂不朽,你们的青春将无比光荣……”
北面墙上有一扇半掩的箱门,陈望安又看见韩冰手里攥紧的信纸,很快意识到,这不是信,而是一封遗书——
大概有什么人牺牲了。
她偷偷抬眼去看位名叫韩冰的同志。
他年纪并不大,和闫冬岳差不多,甚至还要再小一些。从瘦削的脸颊还有黝黑的皮肤能看得出,他过去大概常经历风吹日晒之类的,没过什么精致日子。
不过他那双眼睛格外漂亮,双眼皮,尾角上挑,带着鹰一般的犀利,衬得整个人透露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陈望安并不觉得害怕,反倒有些好奇,想多了解他一些。
但显然,现在并不是时候。
她放下盒饭,再次叮嘱了一句:“记得趁热吃,放凉了就不好了。”
说罢转身要走,背后却传来一个声音:“你叫什么名字?”
她转头望向韩冰,却发现他一动未动,好像方才只是她的幻听一般。
但屋子里只有他们。
韩冰抬起头,用那双刚刚哭过还有些泛红的眼睛盯着陈望安,再次重复:“你叫什么名字?”
“陈望安。”
“……谢谢。”他低下头去,似乎有些失落。
陈望安默默退出去。
宿舍没人,她取了自己的那支竹笛又走出门去。医生说她要多走走,肌肉才好恢复。
密档室的灯依然亮着。
在院落中央的草地边她停下来,席地而坐,把竹笛放至嘴边。
母亲说,笛子是会说话的。
她选了她最熟悉的一支曲子,把安慰的话和感同身受的情绪一并融进去——
望生者莫悲切,愿英灵长安魂。
韩冰听见笛声不由自主向窗外望去。楼前矮树遮挡了一半的视线,他没看见陈望安,却望见山岭外满天的星辰。
人死后会变成星星,他的星星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