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陈望安醒来的时候,看见母亲坐在床前望着自己,眼睛红肿,显然是哭了很久。
“娘,您怎么了?”
杨清芝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这副模样,于是转过身子:“没事儿。安安,起床吧,娘给你煮馄饨。是你最喜欢的猪肉馄饨,可香了!”
“出什么事了吗?娘,您告诉我!”陈望安自然能够看出母亲的异常,于是抓住她的手,拼命想要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杨清芝抽回胳膊,叹了口气:“你穿好衣服出来,娘先去给你煮馄饨。”
陈望安看着床边母亲给自己准备好的衣服,有些不知所措。
那是只有过年才会被允许穿一次的新衣服。棉袄是母亲亲手缝制的,有毛茸茸的衣领和袖口,还在胸前別了两颗绒线做的红樱桃球。
陈望安穿好衣服推开卧室的门。
外屋里云雾缭绕的,父亲坐在桌边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郑当指间也夹了一支,不过没有点燃。
“老……老师?老师早上好!”
郑当点点头,招呼她在自己旁边坐下。
恰巧馄饨出锅了,肉香瞬间盖过了烟臭味儿,随着腾腾的热气飘得满屋都是。杨清芝一碗一碗端过来,郑当一碗、陈昭一碗、陈望安一碗。最后的一碗是杨清芝留给自己的,寡淡的汤水儿里只飘着几块儿破碎的面皮儿。
陈昭给妻子松了围裙,把自己的那碗端到她面前:“你吃。我不饿。”
“我吃过了,你吃就行。”杨清芝把碗又推了回去。
两个人不再推让,而是极有默契地把碗晾在了一边。
“陈望安,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郑当十指交叠,身子往前倾了倾,问道,“你真的喜欢数学吗?”
面对郑当期待的眼神,陈望安连连点头。
“你愿意为了学数学而离开家,离开父母吗?”
陈望安不说话了。
温暖的家庭对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讲,诱惑太大。郑当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他不想放弃,于是又补充道:“你的数学,以后可以救更多的人,可以救你的父母,甚至说,可以救这个国家……”
“那我愿意。”这次陈望安答应的很痛快。
郑当感到意外,于是死死盯着陈望安的眼睛,那双小鹿一般清澈的眸子里有一股炽热的真诚,这正是郑当所希望看到的。他的嘴角露出一个很浅的微笑,而后起身,深一脚浅一脚走出了门。
“今天不上课了,我晚上来接你。”
郑当出了篱笆门。
房间里,杨清芝静静看着陈望安吃掉一整碗的馄饨。陈昭见状把方才那碗也推过去:“安安,你多吃点儿,吃得饱饱的。”
屋子里传来抽泣声。陈望安低着头,眼泪大颗大颗滴进馄饨碗里。
“娘……”
杨清芝再也忍不住了,连忙把她搂过来,抱在怀里:“安安,娘爱你,所以想让你像鸟儿一样展翅高飞,你明白娘的心思吗?”
两个人相拥而泣。
陈昭熄了烟,缓缓叹了口气。
到了出发的时间,一辆黑车停在篱笆院子外。郑当从副驾驶位下来,撑着手杖,来到陈望安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