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华的身边,似乎时间都变得很慢,像缓缓流淌的白云。
不多时,神情似有恼火的意大利朝他们的方向走来,看见美利坚的那一瞬间就喜笑颜开,变脸速度之快让华叹为观止。
“怎么了?America,还是很严重吗?”意大利语气担忧,看到美利坚被病痛折磨,他也很不好受。
“…啧,我又不是要死了,倒是你怎么过来了?”
“被冷落了。”意大利撇了撇嘴,“可能是因为我半路反水吧。”
这个身份的确尴尬,简而言之就是两边都不讨好。
“那和我们一起坐吧。”美利坚拍了拍旁边的空位。
意大利对华稍微点头致意,现在他们三个确实是有点同病相怜的意味。
不过……美利坚可能和他们又不太一样。
意大利从善如流,顺着美利坚的话坐下了,“华盛顿很担心你吧?”
“我进会场前还看见他一分钟抬三次头盯着会场门口。”华接道。
“!我明明都让他……”美利坚皱眉。
华盛顿怎么会不担心呢?在这种吃人都不吐骨头的会场,美利坚却带着一份近似童话的条约,没有任何一个首都会放心。华和意大利倒是能微妙地理解华盛顿的担心。
谈及赔款问题时,英格兰已经有些口干舌燥,他稍微抿了一口茶,用余光看见美利坚正被妥善照顾着时,略微松了口气。他知道美利坚被冷落了,那是没办法的事。
美利坚发展得太快,他的实力已经让他们感觉到威胁,一直以来欧洲主导世界的信念让他们不得不打压这个年轻的国家。
即使……他那么信任他们,也一样。
法兰西的态度很坚决,他一定要德意志赔的倾家荡产,他用眼角余光看见昏昏沉沉,似乎有些低落的美利坚时,在心里叹息一声。抱歉了,我亲爱的小玫瑰。
英格兰捏紧手上的茶杯,刚才工业问题上法兰西对他让步了,同意不将德意志的工业一网打尽,他现在在赔偿问题上也需要对法兰西做出让步。
可是……
“我反对!”美利坚语气上有些虚弱,但声音依然清脆,他皱起眉,“你们这样和开一张无上限的空白支票让他填有什么区别?赔偿也不是这么赔的!”
竟然要成立一个专门的经济赔款委员会来讨论具体数额,不用说,那肯定是足以让德意志百年内都抬不起头的天价数目。
南斯拉夫看见德意志似乎苦笑了一下。
……美利坚,这种时候别为我说话,你该顺着他们说,该谴责我,该用尽一切手段惩罚我,不然的话……德意志心想。
“啧,我们欧洲的事什么时候轮到美洲的国家插手了?”
“不过是最后才参战捡漏的国家,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的?”
“呵,他经济体量大,他不要求赔偿呗。”
字字诛心。
会场上不和谐的声音让美利坚身体僵了一下。
……轮不到他插手,那战争期间又为什么求着他帮忙援助?德意志抬眸扫过刚才说话的国家的脸。
最后才参战不假,可圣米耶勒空战,马恩和战役,默兹-阿尔坦克战,这些靠美利坚一个人打赢的战役,他们忘的还真快。奥斯曼帝国垂眸。
如果美利坚都算自私的话,那给你们的天价援助是喂了狗吗?花完就忘了?意大利十分不平。
美利坚后退一步。
“……你们,是这么想的?”
是的,这就是欧洲。南斯拉夫转过头,英格兰,法兰西,德意志,尼德兰……以及很多个国家为美利坚构建的童话,迟早有一天要破碎的。
美利坚只是觉得这样要钱的话一分钱也要不到,那是他敏锐的直觉告诉他的。
……可又会有谁信呢?
美利坚眉目间带有几分小心翼翼的希冀,他看向英格兰和法兰西。
……不可以跟他说话,不可以,不行。英格兰极力按耐住自己,他躲过美利坚的注视,捏着茶杯的手用力到骨节泛白。
……不能开口,绝对不行。法兰西挪开了目光,所以他才说,对不起,美利坚。
这就相当于默认。
美利坚眼眸里的光点逐渐暗淡下去,那最后的希冀也化作灰烬,被他们长时间的沉默消耗殆尽。
那么单薄的少年身影,怎么扛得住整个欧洲的质疑?
意大利握紧拳头,他想带着美利坚离开,就现在。他金色的眼眸渐冷。
华和日本难得没有维持脸上一贯的温和,欧洲的事论理亚洲不应插手,可那是美利坚,他们没办法看着不管。
……不然的话,就会变成这样。德意志面无表情,他知道自己不能上去,也不能为美利坚说任何一句话,否则他们会说些更诛心的话来伤害那个少年。
……他什么都做不到。德意志的指甲嵌进皮肉。
在那一瞬间,美利坚就明白了,怪不得在维也纳会议之前,英格兰告诉他,谈判会场不比战场轻松。
那个时候的他还不懂,可现在他明白了。
美利坚的拇指不自觉的摩挲到无名指上的钻戒,这让他猛地清醒过来。
奥匈……看见他这样的话,那孩子会担心的吧?
美利坚强压下自己的头晕,冷笑一声,“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各位打算什么时候还上欠款呢?”
清脆的少年声音回荡在会场里,美利坚轻轻笑着,“我没有催人还债的爱好,所以……可别让我去催你们。”漂亮的蓝色眼眸刹那冰封,这一瞬间没有人敢质疑美利坚话里的威胁。
英格兰和法兰西的沉默比任何质疑都要让美利坚难以忍受,他已经不想再待在这里。
美利坚步伐轻巧地走向门口。
“不,不行!会议还没结束,你,你不能出去!”
美利坚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看上去颇有些讽刺的意味,他推开大门,逆着光,对说这话的人歪了歪脑袋,“谁管你。”
少年的身影很快消失。
“各位篡改事实的能力真是越来越厉害了。”意大利语调漫不经心,眼眸却冷得吓人,他跟着美利坚离开了。
正在场外等候的华盛顿上一秒还在笑盈盈地和其他首都交涉,下一秒就能焦急地冲过去扶住美利坚。
“……华盛顿。”美利坚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虚弱,他将身体重量压到华盛顿身上,身体像即将破碎的泡沫,“我们……回家吧。”
他是不是,原本就该听华盛顿的,不来管欧洲的事呢?
“好……好。”华盛顿还有什么不答应的,他把美利坚抱了起来,将声音放得很轻,“我们马上回去。”
华盛顿不关心这次会议对他们有多重要,也不在乎现在离开会场会有什么后果,他只知道美利坚在这里受了委屈,这是他最不能容忍的事。
“张张嘴好吗?美利坚?”华盛顿一脸焦急,美利坚似乎又开始高烧不退,等赶紧吃点退烧药才行。
华盛顿放软了声音哄着长椅上的美利坚,将药丸递到美利坚嘴边,美利坚扭过头看向蓝色的天空下自由飞翔的两只鸟儿,视线随着他们的移动而移动,没有理会华盛顿。
直到一只气球忽然挡住美利坚的视线,美利坚皱起眉,他将目光移到递给他气球的那只熊身上。
“我没钱。”美利坚懒散地开口,他的目光从那个套着玩偶熊的外壳的人身上一扫而过,态度有些恹恹的。
大熊的外形很可爱,还有几分滑稽,很讨小孩子的欢心,但打动不了现在的美利坚。
“送你。”沉稳而低沉的声音富有磁性,很好听。
美利坚似乎怔了一下,他提了点兴趣,重复了一遍,“送我?”
“嗯。”大熊点了点头。
美利坚戳了戳那只蓝色的星形气球。
“为什么?”
“要不要?”大熊问他。
“送都送了,怎么不要。”美利坚接过那只气球,心情肉眼可见的变好了。
……真好哄,那只熊和华盛顿眼角一抽,不约而同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