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小院子,此时里头亮着灯光,进了大门,舅妈便是扯着嗓子一通喊:“当家的!你大侄子来了!”
在廊下坐着一个中年男人,此时叼着烟杆,戴着老花镜在看书。
“叫你别抽烟,你个老烟枪怎么又把烟拿出来了!”舅妈走过去就拔了他嘴里的烟杆。
“这不没点么?”男人道,扒拉了一下老花,从上头朝林麂瞧过来:“哦呦,大侄子,稀客呀,再来晚些,你大舅我都好全了能下地干活了。”
“少阴阳怪气,你大侄儿给你带了牛奶呢!”舅妈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廊下的桌子上,提了个椅子放在中年男人旁边:“大侄儿,快来坐!饭马上就好了。”
林麂从善如流地坐过去,喊了声大舅。
大舅靠着椅背,打量了他一眼:“咋地突然跑来了?去年你外公忌日都没来,还以为你要和我们划清界限……”话音还没落,一个洗碗的抹布就劈头盖脸地砸到了他脸上。
“伊大牛!好生说话!”舅妈的声音从身后的厨房传来。
大舅伸手将差点把他老花砸掉的抹布取了下来,撇了撇嘴,没说话了,继续拿着他的书看。
他不说话,林麂也不说话,毕竟原主也不怎么爱说话,于是他就坐在那儿,打量着院子里。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农家小院,充斥着生活气息,因为主人家的爱护,院子里的干干净净的。
林麂前些年都混迹在废土,这一路上走过来,生机勃勃安宁的农村,倒是让他多看了几眼,心头有种莫名的感觉。
好似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呆过这样的小院子,日升月落,柴门犬吠地生活。
很不真实,像是错觉。
他很难想象自己在这样的地方生活的样子。
充斥着鲜血与杀戮的路,无尽的灰,才是他的底色才是。
院子里很安静,只留下大舅翻书的声音。
林麂从那种飘忽的感觉中出来,想了想,还是道:“你书拿反了。”
大舅动作一僵,咳了一声,把书放下了。
“怎地突然回来,你小子在打什么歪主意,我可告诉你,你妈那块地,当初就是我借给她的,你要回来种可以,想卖,没门儿!”
林麂只是在扮演一个原主的角色,压根不在意他说什么,只是机械地点头。
吃过了晚饭,舅妈热情地拉着他一起消食。
走到一半,趁着舅妈和别人唠嗑,他悄悄溜了。
小山坡上有一片林子,林子旁边就是裴霁母亲的玉米地,而裴霁的母亲,就葬在林子里,守着她的根。
林麂指挥系统将原主的骨灰放在他妈妈的墓旁边的地里。
夕阳远远地落下了。
夏天天暗得晚,天色彻底暗下来的时候,已经快八点半了。
林麂找到了舅妈,正往回走,林麂突然收到了系统的提示。
【检测到异常磁流。】
林麂看着被标记出来的坐标,遥遥朝那边看去。
舅妈见他停下来,便也停了,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面色有些微尬地斟词酌句道:“木蛋儿啊,你也别怪你大舅,他也是为你着想,外面怎么样我们也帮不了你。你妈妈这块地留在这里,你随时回来都可以种,算是留了个根在这里……”
林麂没听她说什么,注意力都在坐标那边了。
第四区不像第五区,第五区出现罹洞概率极低,所以网上现在对于光合大厦出现那么多罹厄的事件闹得不可开交,第四区是有概率出现罹洞的。
林麂在车上的时候扫了一眼,官方封锁了罹洞出现的消息,解释是那些罹厄是逃过路费的黑车钻空子带进来的,因为车停在了光合大厦,所以都在那里了。然后又表示了会对区域之间的管控加强等等。
民众的恐慌才渐渐平息下来。
而第四区却是偶尔会有,像这种县城会有覆盖检测网,但是有时候磁场异动太低,村庄离得远,所以检测不出来。但一般第四区的罹洞出来的罹厄都是无级,若非老弱妇孺落单,一般不会出人命,所以不会有很大的事故。即使有意外,第二区第三区天天有人被吃,都不算是什么大新闻了。
只有第五区和清净区出现罹厄会引起舆论爆炸。
林麂打算去看看,如果是罹洞,可以顺手搞几个罹厄,即使没有聚和晶,那蚊子腿也是肉。
只是不能被人发现,不然他的实力解释起来很麻烦,会OOC。
打定了主意之后,林麂便跟着舅妈回去了。
半夜里,月朗星稀。
林麂悄然起身。
这边是一片玉米田,有个小山坡。那出现异磁流的地方是小山坡后面,是一片李子林。
有月光不算很黑,但是李子林那边却因为茂密下面一片黑暗,林麂肉眼看不出有没有罹洞,而神识也不能往外用,他现在的五感被封锁在和普通人差不多的地步,只好打着手电筒往前走。
越是走,越是有种令人汗毛倒竖的皮肤刺痛感,夏天的夜晚蚊子很多,可这里却没有蚊子,也听不见蛙声蝉鸣,倒是有一股难闻的味道。林麂手里拿着锅铲往前走。
这时,一片乌云挡住了月亮,周遭陷入一片漆黑,有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响。
林麂皱眉,如果这里有罹厄,这种响动完全就会盖住罹厄运动的声音。
这时他的手电筒突然熄灭了。
林麂晃了晃老旧的手电筒,它闪了两下后彻底歇菜。
没有照明工具,他不熟悉地形,这种农村的地容易有些坑坑凼凼,一脚踩下去,指不定里面是水塘还是粪坑。
此时乌云也渐渐被风吹走了,林麂眼前的山坡一寸寸被月光照亮,等月光到了面前,他转身要走,面前的黑色的树影在月光下露出了它的样子。
无数肢节律动着,比人还高一些的像是马陆的怪物直立起来,带着腥臭味儿的大口就在他面前不到半米的地方,他甚至能看清它牙齿里面沾的血肉。
林麂猛地后退,汗毛瞬间炸起。
他腐烂的丧尸都不怕,就恶心这种肉虫子,还是很多脚的!
林麂跳得有些远,然而下一秒并未落地,反而是一个踩空。林麂心下一沉,暗骂一声。
猛地坠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