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的幸福之外,“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是刻在中国人骨子里的诅咒,为了家庭“团圆”弱势方被迫妥协毫无原则地包容退让,相对来说“团圆”则是充斥暴力的家庭中定时炸弹,分分秒秒、滴滴答答倒数即将浮上身心令人胆寒的伤痕。
“哎李耀你怎么又……操,问你话呢,谁欺负你了?”同学拉住李耀,“你嘛呢,遮遮掩掩一天了。”
李耀甩开兄弟的关心,他不再用书包或垒起来的书遮住脸上的青紫飞奔回家。日落后的四月天寒气顺校服袖管、裤管往里钻,透过绒衣的毛孔与身体的毛孔相接触。
推开家门时又一次的满地狼藉,地上有昨天磕碰但没有摔碎的盘子,早就砸花了的搪瓷小酒杯,花生米散落一地,地上两滩白酒散发着难闻的酒气。刘玲坐在沙发前默不作声,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头发凌乱,但这次李庆华似乎没有落着便宜,脸上留下道道破了皮的捋春。
“正好儿子回来了,”刘玲摸一把眼泪抽搭下鼻子,转而问李耀:“我跟你爸准备离婚,你跟谁?”
“我跟您。”李耀毫不犹豫回答。
听到李耀的回答,李庆华恼羞成怒:“你们娘俩合计好的是吧?”他拍案而起再度试图震慑住刘玲母子,“离!今天谁他妈不离谁王八蛋!你们娘俩今天就从我家搬出去!”
“搬就搬!离了我们娘俩你就他妈跟酒过日子吧你!喝死你拉倒我告儿你!”
见拿捏不住对方,李庆华冷哼着频频点头,一手指向李耀说:“你把他带走我他妈转头还能找个姑娘结婚生个儿子你信不信?老子养活他这么大,你带走了你养去,我他妈一分钱都不出!”
近几年刘玲打零工养活他们爷俩,她简直不敢相信李庆华竟然能说出这么操蛋的话来,“呸!”她捋了下头发瞪大双眼啐了一口,“不出就不出!那他妈是我儿子!我可不跟你一样畜生!”
李庆华不甘示弱,转而向李耀冷笑:“看见了吧,这就是你妈,她跟个畜生过日子养了你!”
李耀扔下书包默默不说话,他只关心什么时候能搬走,搬走了去哪里,明天早上上学会不会因为太远而迟到。
“你他妈搬走了带着李耀睡大街去吧你!”李庆华迷离的眼神逐渐变得狠毒,手腕颠颠地指着刘玲,冷哼道:“你养儿子?你哪来的本事养儿子?你当婊子出卖去吧你!”
如此恶毒的话竟出自于丈夫之口,刘玲对人类底线的认知一再刷新,震惊之余她马上想到反击的词:“我他妈当婊子养儿子也比跟你这种只知道喝酒打人六亲不认的畜生过日子强!”
“你个不知好歹的臭娘们儿……”李庆华抬起巴掌就要打,刘玲却不同之前没有任何闪躲,瞪大眼珠子等着他的巴掌。
“咣当——”
一声脆响在耳边爆炸,是菜刀被扔在桌上的声音。
愣在当场的李庆华转头发现是李耀,上下打量一番后吼道:“怎么着你还要跟你老子动刀啊?!”
此举并没有吓唬到李耀,他心底里的恐惧经过一年以来的反复捶打早已不见踪影,虽然他还是会止不住地感觉寒冷与颤抖,但仍然目光坚定死死地与李庆华对视:“刀快。”注意到对方眼神里的躲闪后,他目光平静继续说:“今天你就捅死我们娘俩,清静。”
话说到这里,他死死握住刀柄并将刀尖扔到桌上,拄着刀柄深吸一口气试探性问:“你下不去手的话我和我妈自己来?”
操起刀子这不是他死就是她们娘俩活啊。
他瞟了一眼寒森森的拆骨刀,儿子随老子,李庆华清楚他多么混不吝,当儿子展现出狠毒的一面时他下意识想起他曾做过的事——恶人从不会有同理心,他们只会畏惧比他们更加歹毒的人。
自知下不来台,李庆华赶紧哄儿子,“哎爸不是喝酒了吗,嘴没把门儿,下手没轻没重……”他转身攀谈的同时将手默默按在儿子的手上,发现李耀仍死死地抓住刀柄后他继续说:“你别当真,爸打你你不能恨爸吧?”
两相对视时李庆华似乎才意识到儿子早已比他高,不再需要攀附他,他的权威与独裁岌岌可危,假情假意地伸手触摸李耀脸上的伤痕被李耀一手甩开。
“睡觉去。”李耀说。
“哎,哎,爸这就去睡觉——回头我收拾,你吃完饭快做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