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头烫的?“这个位置一般烫不着啊?”谢斯年的指尖在那里停留,反复揉搓那指腹大小的疤痕,“得多不小心啊?”
而且小孩子怎么会碰到烟头呢?
充满疑惑之余,他感觉被烫到的小乐乐会很痛,但现在的乐乐这个位置却很好看。纤细的腰上凹凸分明的疤痕绽放在皮肤上,真像除夕那晚他们看过的烟花,按了一会确认不会出血后抽走手,乐乐翻过身将对窗子,侧身看向他久哥整理医疗垃圾。
语气中的担忧像是在询问,“我爸烫的,”李凡将那朵小花的故事娓娓道来,“什么时候来着……忘了,我记事儿早,我妈走了之后没多长时间,四五岁吧好像?晚上又哭又闹。”
毁形掰断注射器发出“咔吧”一声,屋里安静得只剩下风扇的嘈杂声,谢斯年轻手轻脚地收拾竖起耳朵等着听后续,将针头放进小锐器盒,其余外包装扔进李凡家垃圾桶,用过注射器、药瓶扔进他带的黄色医疗垃圾袋。
“后来呢?”得不到后续的谢斯年随口问。
“后来有天晚上李庆华喝完酒回来,嫌我没眼力劲儿一个劲儿的哭,”李凡戳着下巴歪在床头,胳膊上留下密密麻麻凉席的痕迹,压出片片红印,“好像是这么回事儿,晚上喝完酒回来嫌我哭哭咧咧烦人,点了颗烟连哄带吓唬的哄我两句……”
李凡因回忆而眯成一道缝的眼睛里剩下他久哥的背影,“最后哄得不耐烦了,烟也快抽完了,直接烟头按在这儿了。”说完拍拍他后腰揉搓下那块烙印。
谢斯年听得心里一颤,手上动作不由自主停下,转身瞄见那张床尾桌上的照片,他想那个小小的、可爱的乐乐在刚会满地乱跑的年纪身上点出个烟头儿疤……原本是哭哭啼啼想要一个安慰,却得到了一块留到现在的疤。
很多事情甚至李凡也记不清了,这块疤痕仅仅是他所有受过伤的其中之一,后背上还有各种各样的划痕,可能是破碎的啤酒瓶划的;可能是被李庆华打碎镜子时划的……数不清,没办法一一道来每一道疤的故事。
他的所有故事藏在疤痕中,偷叹一口气的谢斯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冷下脸来摸摸收拾东西,查对下剩余药品归置起来。乐乐的世界对他来说很陌生,那是个没办法想象的童年,李庆华没有电视剧《渴望》里王沪生的背景,却有过之无不及的、到骨子的自私自利。
“老话说虎毒不食子,”谢斯年将手中损伤性废物单独包装好,“他连个好牲口都不算。”
“你看他对小耀子不挺好么。”小时候的李凡说起这个会有些羡慕,但现在不会了,现在这些与他无关。他戳着腮帮子摇头晃脑,“久哥不也一样?”
“什么一样?”没有回过神来的他下意识问完开始自我反省,李凡没有完全认同自己的话,他想是不是刚才的话不礼貌?
“你爸妈大过年的把你扔了,”李凡放低声量说,“不就是不给你活路?不如个好牲口。”
哦说的是这个啊,他久哥反应过来。紧张的情绪烟消云散,轻快地收拾垃圾打个鹅颈结扔在门口地上,除去担忧后他心头莫名生出欣喜,那种欣喜是他再次意识到李凡没有打算真的放弃自己的生命,以及他所心心念念的人、仔细关注的话头,全被乐乐注意到并报以同样的小心翼翼。
触及到敏感话题的乐乐怀揣谨慎,“还有你妈,一个德行……”随口抱怨后他说:“不如我那后妈,好歹要点儿脸。”
言语听得出乐乐疼呵他,谢斯年复杂的喜悦萦绕耳边已经要冒泡泡了,拿毛巾擦擦手侧身坐在乐乐身边,伸手摸摸脑袋说;“一样儿怕什么的,久哥不也长这么大了么?”见李凡对他的摸摸头没有反应,继续试探说:“往后久哥疼呵你,没事。”
“那不成!”李凡翻过身来躺着捎带手提好裤子,微微嘟嘴以示抗议:“久哥得需要我。”
对于这种幼稚又无厘头的问题,“怎么个需要你?”谢斯年有些奇怪。
“就,咱不是好哥们儿吗?”李凡正儿八经坐起身来,白皙纤细的手来回拽试图抻平大腿周围被拧出褶皱的凉席,“好哥们儿当然得有深度。”
“什么深度?”谢斯年不解问。
这词儿冒出来的奇奇怪怪,李凡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指尖抵着下唇思考下:“嗯……你什么事儿跟别人不能说但跟我能说的那种深度。”乐乐对之前的话念念不忘,突发奇想说:“对,你暗恋谁也要告诉我,知道吗!”
他久哥听完不知道该怎么回,蹭蹭额头带下些汗珠,“这怎么说啊?”是啊,这玩意儿怎么开口啊?
“就像你上次跟我说高中喜欢的那个,情窦初开的那个一样呗。”李凡十分想当然地说,蛮不在意靠在床头,头枕在墙上不老实地晃来晃去,“你喜欢上的那个男的也不是个什么好玩意儿——诶操,有点疼!”
本来想翻个身侧过去躺的李凡不小心蹭到刚才扎针的地方,没有散去的疼痛余韵刺激着乐乐的神经,疼得他止不住伸手去捂着揉揉。“为什么现在才疼?”他揉着臀大肌不解地问他久哥。
他久哥也没闲着,帮他揉揉说:“过个半小时就好了,小心着点儿。”看向李凡的穿着想起刚才没有问出口的问题,“不是,当不当的我问一句。”
疼得皱眉还没有回过神的李凡不在意地回应:“你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