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节目组的设定一样,柳竹忞和王哲两组靠两位弟弟街头表演,赚钱又加分,这对组合的好感度被拉上去不少,沈专被定为反面对照,直接想办法问路人借钱,虽然出镜头后立刻有人还上就是了。
柳竹忞很快赚够钱,脚踝也好多了,看打卡地址在闹市,已经快到晚高峰,路面交通会堵车,最快到达的办法是地铁。他不管沈大少爷懂不懂这些平民小智慧,只管提醒王老师他们。
电话打过、路线告诉过、摄像机也及时怼拍了赞助商爸爸提供的手机、口播也念了,柳竹忞简直不要太满意自己,不愧是被选召的资深打工人。
之后毫无悬念,输的当然是沈专和黎思。沈专就教她把手伸进T恤衫里,两人隔着各自的手,妥善完成了惩罚游戏。黎思直呼沈专机智,他就趁机科普,棚里录吻声都这么来,惹得柳竹忞转头偷笑。
王哲好奇他在笑什么,他想想不是能在这里说出来的事,整理好表情摆摆手——沈专和他爱人都是CV,别人配吻戏亲的是手背不假,他俩对戏可是棚里一道风景线,录音时就抱着他的Omega坐自己腿上,吻戏都是实战...
——别问柳竹忞怎么知道的,第一次合作广播剧坐两人对面,他都快疯了,直呼让导演给自己加钱,他要买墨镜,他要洗眼睛。
大家收工下班,入住了所抵达小岛上的民宿。柳竹忞不好推辞和大家一起吃晚饭的安排,只是想着这顿饭后,回海市的轮渡就到结束运营的时间,自己今天是回不去了。
他忍住给柳枫眠发消息的念头,为奶黄包远程放猫粮。奶宝啊,你就坚持一天,我明天一定回去给你铲砂,再补一个香喷喷的大罐罐。
沈专完成今日使命,举杯给柳竹忞赔罪:“竹子,别怪我,我今天名副其实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明天一早就回去了。”
柳竹忞还有点心悸,觉得龙凤鸳鸯这个坎自己是过不去了。但听人说明天就走,还是温水代酒碰上沈专自带的保温杯,心笑两人都活得像老头似的:“这就走了?莫非输了能就地淘汰?”那可太好了。
沈专对自己朋友这种会偶尔冒出的傻气见怪不怪:“当然不是,我还有工作,你这表情也太想被淘汰了吧。开给你的报酬还不要?”
黎思就笑:“小竹子就是这点可爱,别人巴不得多出镜,他巴不得一个劲儿躲开,白瞎一张漂亮脸蛋。”
柳竹忞乖巧笑着夹菜。说给谁听大概都不会信,自己主动向苏安辰讨了张空头支票,来这里帮忙不要报酬,之前还把积蓄里力所能及的部分借出去了。
堂堂明星大老板,一部戏片酬几千万的地位,已经沦落到要向自己这种平头小百姓借钱。也不在意他什么时候还了,先让他缓一阵吧。
第二天的录制补位一名Beta女生,最近拍了几部古装戏,是新晋流量小花,柳竹忞不太熟,但也相处得融洽。晚上他想方设法向导演请假,后半夜打车回家给奶黄包换水换砂,进门却意外发现厅里到处都清得干干净净。
他蹲下来和奶黄包玩,脑中空空的,没什么念头。蹲久了,又慢慢坐在地上,揉几下酸胀的腿,终于看看地上摄像头,安静对着自己的方向没动;又看看大门,门没关,直接能看到对面那扇安静的门,电子猫眼能监测自己出入的动静。他不知道现在那人有没有在看自己,正从哪边看着自己。
很奇怪,正常应该厌恶,觉得恐怖,自己干什么,想什么,在哪里,都被人掌握在手里的感觉,被无孔不入看着的感觉。上次删了他的大门和监控权限,结果还不是又加回来,到头来,依恋不舍的人是自己,用这种龌龊的办法堪堪系着两人间的关联。
我不能再沉溺了。
一直带着暗戳戳的心思,留恋这份家人的特权。有时隐隐想过,这孩子怎能做得如此用心,每次都掐在需要的时候,哪怕自己什么都不说,他也会出现,像他小时候说的那种、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英雄。
久了,竟慢慢习惯这种存在,知道他在的,有事一定会来帮的。试过若无其事把去外地的行程发在家庭群里,他便会来私聊问自己要时间信息,出发时、回程后,他必定出现,路上也不一定说什么话,只理所当然的像固定流程一样当好司机。
几次之后,不敢再试了,自己不想问,反正问了他也只用些不着调的假话糊弄自己。
他的每次出现总是那么自然、合适、有他的道理、分寸有度。没多余的话,不做多余的事,亲近又疏离,完成了就离开。他做得很好,全部符合爸爸妈妈一直念叨的“忞忞身体不好,要多照顾”。
自己有次实在忍不住问他,我能扛能打,体力耐力都不差,连个感冒都不发,在你们眼里究竟哪里身体不好。结果他从头到脚把自己虚指一通,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半天憋出句,保护Omega是全社会的责任。
柳竹忞知道,全家都宠自己,对自己好,可别人家的兄弟都这样么?这是家人的特权么?这傻孩子是被爸爸妈妈洗脑了么?他从没敢往深了想,无论答案是什么,都不是自己能承受的。
年复一年,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自我催眠着,兄弟关系好到亲密无间也不过分,世上多了去了,他不过长大了,知道关心从小带大自己的哥哥而已。
能拖一点是一点,能多贪恋一点是一点。
听他同学说他有女朋友,自己拎得清,根本不去信。捡到戒指时在想,这孩子以后总要离开自己的,到时也来得及把情绪收起来,让我放肆到最后一刻吧,再多看看他。
听他亲口说有喜欢的人了,又在想,不要紧,他说那人不喜欢他,自己还能再赖一会儿。心里痛也没关系,自己不怕痛,能忍;难过也没关系,难过是迟早的,自己很会装,谁都看不出。
直到听洛先生讲,那天柳枫眠当众把老板揪出去,沉香味肆无忌惮发出来,攻击性过高,把闻不到气味的苏安辰压了一头才反应过来,又克制着不能和年纪差一轮的孩子公开斗。堂堂总裁在自己公司狼狈的吃了瘪,还莫名其妙惹上个冤枉。
他说,姓苏的,再有多少让人触霉头的本事都尽管使出来,你没能力没资格,自会有人在乎他。自会有人在旁边,一辈子护着他。
直播的时候自己好像浑身在颤抖,好像听不到别人说了什么,记不得自己说了什么,只知道用力掐手心,让自己别又哭又笑地爆发出来。
——全都想通了,高兴疯了,心里甜得要涨开了,脑中一直叫嚣想马上见到他。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笑意收不住地往外流。
然后慢慢冷静了、犹豫了、害怕了。
已经结束了。
我不能再沉溺了。
盯住手机屏幕看,暗了再解锁,暗了再解锁,屏幕上询问是否要删除用户权限的弹窗,始终点不下确定。
柳竹忞知道对门是怎样利用电子猫眼的监测功能算自己出门或到家的,他没问过自己为什么不回家,只是进门照料了奶黄包、打扫了客厅。
他总保持着恰如其分的距离,不会多靠近一步,于是自己就这么一点点又依赖又安心地对他毫不设防。
突然删权限,他必要来问,解释起来很难,自己没勇气说真话,拿什么瞎话又能唬得了他呢。柳竹忞想不出理由,手指一滑退出程序。
慢慢来吧,先忍住不要依赖他,等他习惯些,再让他搬走,回学校,回家,去哪都行,不能把他留在对面。
再靠近下去,柳竹忞怕自己会忍不住踏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