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控制的感觉很不真实。
像无尽感官剥离,灵魂尽数抽出,只留一具傀儡残躯。
脚是能触到地面的,手也是有知觉的,但就像注射了麻痹针,一切都隔了一圈透明罩子。
时间感也被完全打乱,明明上一刻还在浴房,眨眼间就到了客房,任何时间或空间上的流逝都变得混乱麻木。
推开冰冷门扉抬步走进,直到温了了匆匆上前阻拦,神识才清醒片刻,也仅是片刻,片刻后又沉进了无尽深渊。
面前是一个小型家训堂,为什么说是家训堂呢?因为有人在发怒,有人在受罚,有人在劝阻。
劝阻应当进行得极不顺利,正位之人双颊愤怒地泛着红,看到温竹卿进来 ,更是愤恨拂袖,仿佛看到了什么污秽之物一般。
怕矛盾激化,温父急促开口,“你怎么来了?”
“听父亲的话,自然是来劝人的。”
此言一出,客房众人脸色都变得十分精彩,神色各异脸上皆五彩缤纷,几种情绪混淆着同时浮现,说不出是喜是悲,是顺是怒,唯有陆程哲垂着眸一脸后怕。
行至所跪之人面前,修长身子缓缓下蹲,待平视到一张独属于三年前忐忑表情时,温竹卿才清醒意识到自己又被控制了...
究竟是什么时候被控制的?似乎就是刚走进浴房的那一刻。
混沌与清醒在心底交替浮现,迟钝胸膛首先涌出的情绪是惊慌,随后是焦急,害怕...
未知恐惧如天塌般袭来,包饺子般将他整个裹进黑暗中,慢半拍的,身体开始反抗,试图摆脱串联在每根神经骨骼上的细线,然而并没有用,换来的只有阵痛和束缚越绕越紧而已。
痛紧之余还有几分朦胧愤然,怎么会选在这个时间点?明明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就可以...
虽然温竹卿也不能打包票一定会成功,可哪怕不成功,至少能尝试...
而傀儡线扯紧筋骨,尝试可能被完全扼杀了!
关于尝试被扼杀,温竹卿是有过心理准备的。
也是为了这准备不落到实处,他花了三年时间,原以为即便困难重重也至少可一拼,哪成想...
在傀儡线侵入心神那一刻,脑海是有意识的,并不像上次那般猝不及防,反而像嘹亮警笛奏响,预警时间足够长,足够令人反应。
温竹卿也没让人失望,几乎瞬间便起了反抗,然就像可笑的螳臂当车,那反抗动作与其说是反抗,不如说是断甲猫爪挠痒,折腾半天,都是无用攻击。
所谓一拼可能,一线生机,在绝对力量的压制下,顷刻间灰飞烟灭。
绝望!
与绝望一同涌起的还有不解,怎么会这样?他之前分明测试过,虽然无法长久反制,一时摆脱还是可以的。
这次为何?
片刻后温竹卿醍醐灌顶地反应了过来...
之前行得通的答案是谁给予的?一时摆脱的结论又是如何确定的?
说到底傀儡线并不是机器,而是一个通道,在密集云层后,细线所连接的是神使,甚至神使背后之人,傀儡线在他们手中不是一个冷冰冰无法计量的兵器,而是一个拥有足够灵活度,可以随时调整输出力量的控制器。
所以傀儡线之前可以一时摆脱,也并不影响之后的无法摆脱。
如积雨云般厚重的浪打了下来,无尽冰冷霎时间淹没了他。
仰起头,双眸仿佛看到天空中出现个巨大猫脸,看笑话一般藐视着他这只老鼠之前的努力。
错了,全都错了。
他原以为九死一生。
没想到对方给的路根本是十死无生。
是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对方的实力。
也许并没有低估,只是心底不服输,不服输只能一直被摆布,所以宁愿满盘皆输的夭折,也要拼死一试。
“师兄...”陆程哲抬头,看着眼前人,眉宇间惯性地带上些许害怕。
多日不见,跪地之人面容依旧俊朗,但较之上次相见这俊朗带上了几抹病色,印堂发青,唇色发白,双颊却异样泛红,俨然一副病入表里的模样。
陆程哲,你病了!
心脏一分为二,半颗清醒的泛着尖锐疼痛,半颗迷糊的扬着得意,两种情绪混淆着,在胸膛撞击着。
鼻腔有点酸,不知是为这撞击?还是为眼前人的病态,抑或为即将到来之事的恐惧。
纤细手指伸出,想抚一抚面前人睫羽下的暗色,却终是没有抚上,只停留在了脸颊旁侧。
“师兄,你是来看我的吗?”问出这句话,陆程哲心中是存着侥幸的,期待不要是他想的那样,期待师兄只是看不得自己受苦,来带自己走的。
所谓听温父的话来劝告也只是麻痹众人的言辞,只是为了出其不意。
“是来看你的...”
“也是来劝你的!”
心中希冀刚被柔软和风带起,又立刻被后半句坠着打了个粉碎。
“师兄,你是不是言错了?”手心握拳,内心忐忑之人目露祈求,祈求着一线曙光。
“我看起来像言错的样子吗?”温竹卿偏偏头,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可是,师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