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再次回归身体,时间已过去了许久。
得出这个结论很简单,因为再次睁眼,他们已经离开魔界,返回了人世间。
周围环境尽数改变了。
意识消失前眼前还是贴着喜字的暗紫房间,再次清明时则变成了小桥流水,峰峦叠嶂。
鼻间是清新草木香,溪水潺潺流动,枝头雀鸟互相打着趣儿。
“哐当”一声,眼前白光一闪,有什么冰冷之物摔落在地上,如一尾濒死之时还不肯认命弹跳而上的鱼,那尖锐之物在突出的褐色岩石上弹了一弹,才安分地归于安静。
温竹卿垂下眼眸,待眼前虚影完全散去,他才看清是飞霜!
飞霜...
还是染了血的飞霜...
身体被侵占后手掌握上飞霜的记忆纷至沓来,几乎是瞬间,他意识到了什么。
“飞霜...还你。”
低哑嗓音伴着轻微血腥味以及喘气声一同响起,压得低低的,像某种爆发前的极端压抑。
和着胸膛震惊温竹卿猛地抬头,只见陆程哲站在不远处,俊朗脏污脸蛋隐在阴影中,看不出什么情绪。
应当是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他身着的山岚色衣袍已找不到任何或淡绿或淡青的影子,入目所及的皆是鲜血和伤口。
“陆程哲?!”
心头一阵慌乱。
有什么真相在头脑中突突作响着。
垂着的头抬起,一双不加掩饰寒霜带雪的眸子盯向温竹卿,陆程哲右手紧紧攥着剑身,左手握拳压着胸口,拳头下源源不断冒着血,看伤口大小,是飞霜刺入划伤所致。
大脑记忆一片混乱,温竹卿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眼前情景已经昭示了最坏的结果。
他...伤害了陆程哲...
心底慌乱转变为心疼,三步并两步冲到面前,温竹卿抬手就要替人疗伤。
“我来替你疗伤。”
然而灵流还没召出,便被陆程哲挥手打开了。
“已经离开魔界了,师兄不用惺惺作态,假装安慰了。”
惺惺作态?
假装安慰?
温竹卿攥紧拳头,事情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糟糕。
“我...不是...之前...不是这样的!”
温竹卿想解释,结果半晌都未能说出个所以然,唯有声音嘶哑,昭示着他此刻的焦急。
然而无论如何焦急,仍是解释不出,这次不仅是因为嗓子,还因为记忆缺失,根本不知从何讲起...
身躯曾被另一个身体侵占过...
最有力的解释在他喉间转来转去,终是被某种力量压制在了唇舌下。
陆程哲没有耐心等面前人将那些磕绊理清,他心被完全伤透,转过身,决绝地离开了。
“陆程哲!”
不知能说什么,温竹卿紧跑两步跟了上去。
“别再跟着我!”陆程哲冷漠得连个侧脸都没给。
“这几日发生的事我会守口如瓶,不会胡言乱语损坏师兄名声。”
深吸一口气,说话之人似乎在酝酿着什么,而温竹卿的心脏也这酝酿中渐渐下落...
不,温竹卿攥紧拳头,无声地摇着头。
他不想听!
他预感到接下来的话一定是他不想听到的!
陆程哲:“我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任何肖想,也不会再为师兄...温公子有任何付出。”
心脏随着下落彻底沉到了谷底。
不会有任何肖想?也不会有任何付出?
这是什么意思?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温竹卿强迫自己不要读懂,可大脑早已解析完毕,将最后结果传到了四肢百骸。
痛,怎么这么痛?
比被人迎面砍下一刀还要痛?
比细针一寸一寸扎进身体还要痛!
莫大悲伤包裹住他,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都被迫迁徙到了一个名为难过的国度。
陆程哲从未对他这么冷然过,别说冷然,便是拒绝都是没有。
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个占据他身体的灵魂到底干了什么?
温竹卿看着面前高大的身影走远,喉咙阵阵发干。
灵魂缺失了一块...
有什么重要之物被他无意识弄丢了...
不,不可以这样!
做下这一切的明明不是他,却因为身体属于他,就要承担了这样的后果?
这不公平!
可要论公平,山岚色衣襟上染上的血渍又能不能开口讨要公平?
一瞬间,温竹卿终于读懂了原主看似释然话语背后的苦涩...
那苦涩实在太苦,所以一开口才未觉苦涩,反而要细细品茗半天,才能后知后觉...
“你还能控制得住你的身体吗?”
控制不住!
“你该不会以为只要坦诚相待心意相通,情劫便能束手无策,甚至自我化解吧!”
化解不了!
情劫怎么会束手无策,他有千万种方式逼你就范?
可就要这么认输了吗?
就要这样看着陆程哲冷酷离开?
不,不可以!
不可以就这样分道扬镳!
看着即将消失的高大身影,温竹卿终是控制不住地追了上去。
“陆程哲,不是这样的...”纵使说不出真相,温竹卿还是拼命解释着。
可无论如何拼命,陆程哲都听不到了,走到转角处,高大身影一个前倾,失血过多地栽倒在地上。
“陆程哲?陆程哲?”
温竹卿紧跑几步,心痛地将人抱起,挥出灵流,一边捧着怀中人脸颊一边将全身灵力一丝不剩地灌给了对方。
“陆程哲,不要睡!”
“陆程哲,撑一撑!”
“陆程哲,我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