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温竹卿还是做了梦,却算不得噩梦。
梦中火焰再次烧了起来,还没等一跃两尺高,就被一场淅淅沥沥的雨浇灭了。
梦境中思维大抵是不讲逻辑的,向来清醒的头脑没有纠结那同毛毛细雨相差无几的雨丝,是如何霎时间浇灭大火的?幼鹿般瘦弱湿润的眼睛只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簌簌落下的绵密雨线上。
温竹卿并不喜欢雨,身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南方人,潮湿悠长的梅雨季,是他不得不经历的难捱日子,然梦境中他竟然摒弃前嫌,第一次欣赏起细雨的朦胧唯美来。
破旧公园细碎杂草染上春色,雨点打在灰白池塘里激起一圈圈生机涟漪,空气中泛着潮气,不知名的鲜艳小花破土而出,蜿蜒生长。
那些花儿生长的速度极快,不一会就将原本的荒凉之地变为了一个花的国度。
床是红白小花编织碓簇而成,椅子穿插着蓝紫二色,凳子,桌子,摇椅,吊床,入目所及皆是一片温馨绚烂。
温竹卿在花朵簇拥中仰躺着,嘴里含着的是花蜜,鼻尖落下的是露水,就连从睡梦中醒来都是花茎藤蔓弯曲着将他轻轻挠醒。
唇边漾出弧度,温竹卿睁着惺忪眸子,只见蔚蓝天空变作一顶素色床幔,挠醒他的藤蔓也变成了陆程哲的手指。
“师兄,起来了。”陆程哲蜷着小指,勾起温竹卿耳边凌乱发丝顺势捋到耳后。
为了避嫌,他一大早便跑了出去,迎着倒春寒的春风招惹了一身冷气,这才又赶了回来。
“天亮了。”温竹卿看了看窗外天色,在被子里伸了个懒腰。
“嗯。”陆程哲目光带着宠溺,“师兄睡得好吗?”
“好。”指尖擦过眼眸,温竹卿点头道。
不夸张来说,是18年来睡得最好的一天。
如同放下了个沉甸甸的包袱,全身都是放松的。
“那就好。”陆程哲唇角漾笑,不安分地牵住他的手。
简单寒暄后,空气沉寂了下来。
两人并非爱说话之人,日常相处也多以安静为主,然与以往不同,这次沉默明显多了些什么。
良久陆程哲开了口,“昨夜之事,师兄还记得么?”
双颊染上薄红,纵使陆程哲性子再沉处事再稳,面对昨夜放纵也不免心怀荡漾。
温竹卿一贯淡然的脸庞也染上了几分不自然,静了半晌他开口,“记得。”
虽然恨不得暂时失忆。
又是一段长时间的停顿,两人都默然无声地盯着对方,盯着对方双眼,红唇,甚至透过衣服看向皮肤表层不小心抓出的浅淡红痕。
一夜之间...有什么东西似乎不一样了。
好似枝头果子由青变红,雏鸟展出成熟双翼飞上天空,有些事由量变改为了质变。
“师兄…” 陆程哲双眼含着春情,唇间抿着希冀,“我们之间算什么?”
“你觉得呢?”感受着猛然跳快的心脏,温竹卿强装镇静地将问题抛了回去。
“我觉得...”陆程哲停了一停,又换了个起始词语,“我希望...”同师兄永远在一起。
后半句并未直接出口。
私心里他是想一吐为快的,却又怕惹温竹卿不悦...
作为局中人,他极清楚自己的心意,对温竹卿的想法却一直捉摸不透。
他的师兄总是随性。
对他也是时而亲密无间,时而避而远之。
陆程哲不懂这两者的切换,更不懂切换背后的底层逻辑。
也许昨夜疯狂是饱含深意的,也许不过又是场一时兴起,不管不顾的一腔孤勇不会心愿成真,反而会适得其反地将人越推越远。
何况...又不是没有前车之鉴...
思及此,含着春情的眸子染上几分晦暗,唇边弧度也淡了淡。
犹豫彷徨半天,后半句话终究是没能说出口。
这时,电灯泡温了了破门而入,“师兄!”
看到陆程哲也在他先是一愣,目光在两人之间游弋片刻,他直接道:“陆程哲你怎么也在?”
“我来唤师兄起床。”陆程哲敛了敛面部情绪,沉稳道。
第一狗腿子温了了很不乐意,他移动身形挤到两人之间,摆出一副温竹卿身侧最亲近之人的模样,“唤师兄起床的事我来就行,用不着你越俎代庖充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