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嘴里塞的筷子停了停,他侧头问温竹卿,“师兄,我就走了一个上午,这是怎么了?”
温竹卿没心情回答他,他现在脑子里都是纷繁的机械播报声。
温了了又去问归一门的小师弟小师妹,小师弟同温了了一样一头雾水,小师妹也摇摇头,目光却羞怯热烈地朝陆程哲瞥去。
一顿饭终于艰难地结束了,温竹卿想顺口和陆程哲解释一句,却抢先一步被温了了带走了...
接下来也总是不顺,每次想解释,不是温了了突然闯进屋就是陆程哲不在,偶尔林小师弟还要连同祝星安刷刷存在感,就这样本来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却如同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这样暗流涌动的日子持续了两天,终于在第三天,两派人离开客栈分道扬镳时得到了终结。
温了了牵着两条缰绳,将其中一条扔给林听鸢,牵着另一匹马走到温竹卿面前,“师兄我们共乘吧。”
温竹卿本想拒绝,抿抿唇还未开口,就被温了了强拉上了马。
这几日不知怎么了,温了了一有时间纠缠着他,就跟狗皮膏药似的,撕都撕不下来。
记忆中,原主与温了了感情也很好,却不会这么亲密,温了了待原主也更像弟弟待兄长,敬仰大于关照,而今却像换了个人,一副担心自家大白菜被麻袋罩走的模样。
骏马跑出几里,将身后两人远远甩开,他才揭示答案道:“师兄你以后离陆程哲远一些。”
“嗯?”温竹卿回头,正好看到温了了略带不满的下巴。
“他不对劲。”温了了先是总结,然后才娓娓道来,“前两日在祭金山,师兄突然晕了过去,我要抱你,他死活不让,进到客栈后,明明可以涂药包扎,他非说木系灵流疗愈起来更快些,将我们支了出去,等我们再进去时,他竟然帮你换了衣服...”
温了了咬咬牙,一副自家白菜已被轻薄的样子,“总之我感觉他不对劲,不仅行为不对劲,看师兄的眼神也不对劲...”
“眼神不对劲?”温竹卿重复着最后一句话。
“是啊!”温了了回忆着当日情景,“那天他替师兄换完衣服,就一动不动地坐在师兄旁边,我们进去时,他眼神看起来怪异极了,似乎有些着急又有些晦暗...眼尾还有些湿意...哎呀,我也说不好,总是非良善目光!”
温神探一锤定音。
从他的角度出发,陆程哲一向与他们不睦,温竹卿又曾带头为难过,虽然没为难太甚,但旧怨已结,那么奇怪地看温竹卿也定然不是担忧愧疚,而是意图寻仇。
哒哒马蹄声从身后追了上来,灰尘褪去,陆程哲率先看到的是两人脸贴脸,耳接耳的亲密表情,心中一阵嫉妒,勒住缰绳的手也紧了紧。
马儿接到指令,立刻放慢了速度。
林听鸢不解,在身后道:“陆师兄,我们是要停下吗?”
“不是。”陆程哲眼底泛酸,朝马屁股抽了一鞭子。
行了两日,目的地终于到了。
正是黄昏天暗时,两匹油光水亮的黑色骏马踏着哒哒声自夕阳中而来,风吹尘沙起,两马四人皆是风尘仆仆。
前方是一个大下坡,坡底青房排布,田地罗列,树木林立,是个人口仅几百户的小村子。
马儿顺坡而下,掠过坡底的巨大顽石,顽石摆得齐整,上用刻刀歪歪扭扭刻出三个字——织云村,既说明了村子的名字,也点明了村子生计来源。
村落是典型的偏南建筑,青砖绿瓦,屋小檐尖,每户门口都养着用以吐丝的蚕,蚕安逸地躺在绿叶上,对着头顶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桑树大口大口吃着。
正是晚饭时间,整个村子都升着袅袅炊烟,米香迎面飘来,让人不禁想起饥肠辘辘孩童尽兴撒欢后归家觅食的场景。
“到了。”温了了一勒马绳,利落下马,抬手扶住温竹卿,“师兄下来吧。”
陆程哲也勒住马绳,马匹刻意贴近温了了停下,两人同时下马,温竹卿一个下盘不稳直接倒进陆程哲怀里,两具身躯登时如情人般互相依偎,可比只扶个手亲密多了。
温了了眼神立马变了,冲过去就要分开两人,却被一个苍老的声音打断了。
“仙君来了。”
来者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老者身形佝偻,面部褶皱,看起来已过古稀,手持一根拐棍,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的。
身后跟着几个40多岁的中年人,皆是一副要扶又不好扶的样子,想必老人为了体面不许他们帮忙。
“族长。”温了了正好站在最前面,他拱手一礼,礼貌周全道:“因琐事耽误了几日,是以来晚了,您多担待。”
族长很是恭敬,他摆摆手,替人开脱道:“仙君日理万机,能抽时间大驾光临,整个织云村已经万分感激了。”
十里不同乡,玉竹镇喜欢称修仙者为仙师,织云村却更喜欢以君结尾。
老人招招手,不一会一个30出头,身穿规整衣服的男人走了出来,男人手捧着一个精致木盒,每走一步里面都会发出轻微的叮当声。
“这是去年的镇宅财。”族长说着,单手一指,示意男人交到温了了手上。“老朽与织云村众多后生早早就准备好了,请仙君查收。”
收镇宅财这事,温竹卿没插过手,温了了倒是常来,因此这事就由万宗之巅二师兄越俎代庖了。
“不急。”温了了往后推推,“这事不急。”
“布在织云村的阵法已历时一年之久,待我明日检查一番,确定无虞之后,再收也不迟。”
族长连同身后众人一脸感激,“多谢仙君。”
温竹卿自来此便一言不发,他看着满脸褶皱却目光慈祥的族长,心中慢慢浮现出另一个身影。
此间民风淳朴,村民和善,陆爷爷若是再多走几十里路来此,想必不会是那般结局。
陆程哲看出温竹卿眼神不对,悄悄捏了捏他手心,投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温竹卿侧头看他,微蹙的眉头渐渐松开了。
温了了在同族长谈话间隙回眸,乍见这一幕,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却又不能在此时发作…
还是族长无意解了围,“屋中备了饭菜,现下天色已晚,仙君们又一路劳顿,先吃完饭休息休息吧!”
温了了乐见其成,往前一步,挤在陆程哲和温竹卿中间,回头笑道:“正好我们也饿了,那就多谢族长了。”
说完不理会陆程哲的反应,扯上温竹卿胳膊,跟着族长提步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