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退出聚英堂时,温父留下了温竹卿,这一留就从下午到了深夜。
将近子时,温竹卿从聚英堂出来,仰头看了眼天边高悬的明月,心中不免一阵疲累。
温父留他无非为说教,温竹卿向来是个说教任你说,听不听由我的人,可温父的战斗力实在是彪悍,散漫如他,也差点撑不下去。
伸了个懒腰,抬步朝春昼小筑去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踩踏枯枝的声音。
温竹卿拧眉回头,一张熟悉脸庞出现在眼前,“陆程哲?”
“师兄。”陆程哲端正行了一礼。
温竹卿理了理衣襟,问道:“你怎么在这?”
“我在等师兄。”
“等我?有事?”
陆程哲点了点头,又是恭敬一礼,“我想向师兄赔罪。”
赔罪两字一出口,温竹卿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情债二字,但两人还没牵扯到一起,情债也自然无从谈起。
“害师兄落水...”陆程哲就着行礼姿势将头低了低,诚恳道:“我很抱歉。”
这件事啊。
温竹卿甩甩袖子,“落水而已,我并未放在心上。”
左右落水的不是他,只不过魂灵阴差阳错附在原主身上,他有什么好放在心上的。
“师兄大度。”陆程哲抬起头,一脸的感激与诚挚。
然这感激只停了一秒,复又变回自责。
抿抿唇,他道:“可我心中实在愧疚得很。”说着眉头皱起,竟是一脸沉痛之色。
温竹卿挑挑眉,内心不禁腹诽,是这个尘世的渣男格外有道德?还是扮猪吃老虎多了,演技也自然斐然了?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陆程哲,里外上下都瞧了一遍,愣是没看出任何做戏痕迹。
可若真是有良心,又怎么会成为渣男?
温竹卿搜寻着神使植入的记忆,试图找到面前人与原主分歧的点,但找来找去都是空无一物,除了感情纠葛四个字再没有其他。
温竹卿敲了敲神使,发问道:“陆程哲与原主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神使这次迟了半分钟才出现,“为了保持任务神秘感,暂时无法告知。”
“无法告知?”温竹卿皱了皱眉。
“是的,宿主如果感兴趣可以独立解谜,不过解谜同时别忘了刷虐渣值,早日刷完早日获得复活卷轴。”
温竹卿:“……”
“这两样东西...”陆程哲从袖间取出两个瓷瓶,恭恭敬敬递到温竹卿面前,“给师兄。”
温竹卿没第一时间去接,瞄了一眼瓷瓶,问道:“这是?”
“伤寒药,归茕草。”
温竹卿眼睛亮了亮,从善如流地接过了瓷瓶。
那个乌突突,一靠近就能闻到浓重药味的不必说,自然是伤寒药,为什么给他更好理解,毕竟他刚被陆程哲从泉水里捞出来。
真正珍贵的是那个泛着红光,一看就并非凡品的白瓷瓶。
里面的归茕草一味低阶灵草,应当是陆程哲拜入师门时,温父亲手所赠,可抵万金,珍贵无比。
说到这,大家可能觉得夸张,一个低阶仙草而已,修仙弟子虽然不能人手一件上等法器,百年灵草,这种普通灵草还不是信手拈来。
如果这么想,那就错了。
如同万事万物都有兴衰,修仙尘世也有鼎盛衰落。
也不知什么原因,自九百年前起,这个尘世就一直处于衰败中,不仅弟子根骨一代不如一代,就连灵石灵草也成倍枯竭,到了最后普通灵草也到了一株难求的地步。
整个万宗之巅看似富饶,全宗上下搜罗一遍,归茕草也找不到100颗。
是以,陆程哲拿出的哪是一株仙草,分明是他在万宗之巅的箱底。
温竹卿捏住瓷瓶细口,里转一圈外转一圈,问道:“为何给我?”
“算是歉礼,为不小心让师兄落水赔罪。”
似是怕温竹卿不收,陆程哲礼数周全道:“我知道一株仙草对师兄不算什么,但至少算我一点心意,赠予师兄,祝师兄早日修为大成。”
修为大成?
作为万宗之巅的嫡传弟子,宗主唯一儿子,灵力低微一直是原主的心病。
陆程哲这话若是说与原主,估计又会得到一记心高气傲的眼刀,可温竹卿的死穴不在这,在意的也并非什么灵力,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他将瓷瓶揣进了怀里,轻声道了声谢。
陆程哲嘴角微抿,眉角却挑得高高的,好像比温竹卿这个占便宜的还高兴。
温竹卿觉得有趣,嘴角勾起弧度,“我对你并不喜,你就不怕我修为大成后日日找你麻烦?”他语气散漫,像是在闲话家常,“还是你以为给我棵低阶灵草就能讨好我,我以后就会对你另眼相待?”
这话问得突兀尖锐,若对面是装的,十有八九会露出马脚。
然陆程哲却镇定异常,“师兄虽对我不喜,却也未曾真的为难过我。”
的确,原主面对不喜之人只会视而不见,转身,离开,倒真不曾怎么为难过他,倒是温了了天天打着温竹卿的名号,找陆程哲的麻烦。
“而且在我心中...”陆程哲顿了顿,声音轻柔,“师兄是个好人。”
温竹卿乐了。
他是不是好人暂时放下不论,原主对陆程哲可真没多好,虽然没有明着欺负,却也因为嫉妒陆程哲灵力充沛默许了温了了的行为,说好人实在牵强。
而他——就是为了虐陆程哲而来的!
这个陆程哲是为人正直到以为整个尘世都是正直的,还是单纯到了天真的地步?
眼前忍不住浮现出一张杀伐决绝的脸来。
同样一张脸,那人可是妥妥的高智商,年纪轻轻尚未毕业就创办了公司,并做到业内前十,要是陆程哲穿越过去,以这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着急智商,估计两个月就能将那家公司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