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三谷吗?
她质疑着,捏着白布的手卡壳的停在原地,尖利的指甲隔着布料深陷在血肉之中,这样才能有效的制止她不住地发抖。
朝夕相处的爱人怎么会认不出?
大脑理智的给予回答,她冷冷的看着遗体。
没有歇斯底里,嚎啕大哭。
只有麻木,且平静。甚至有些无情。
就像她最早预料的一样。
人必有一死,无论早晚。
‘你完全不爱他吧?’
只要抱有最差劲的答案,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感到失望。
‘...不知道,不清楚。’
林千夜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时间的流逝伴随着呼吸都变得无比缓慢。
第二天照常出现在办公室的时候,下属们都吓得大气不敢喘。过了一会,六花上前小心翼翼的询问需不需要帮助。
林千夜反倒往常一样,嘱咐她管理好下面的小组就好,转头就埋入了工作。
太过正常,反而反常。
哦,还有一点。
她禁止了——尤其是东卍成员的任何探望。
忙碌了一天的工作,下意识的拿起手机想跟恋人发消息,半响,又默默放下了。
想去天台吹吹风,也总有人在暗处窥视。
索性抽空回了趟家,打算收拾几件衣服回办公室住。
经过餐桌的时候,闻到一股腐烂的味道。
她转头看去,三个饭盒被整齐的码在桌子上。
从水果、甜点到主食。
餐盒的主人似乎非常了解她的喜好。
每个便当上还有主人留下的贴心字条。
‘要按时吃饭,不然我会生气哦^_^。’
‘今天是你最爱吃的草莓蛋糕。’
‘苹果要一个不剩的吃完哦~ps:是兔子苹果。’
林千夜看着便条,慢慢将其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走进卧室,床头摆着一只兔子玩偶。
早些年流行的样式,被保存完好的粉色皮毛,内里填充了花草种子,针脚细密紧实,足以预见制造者的用心。
林千夜上前,手指无意识的捻着柔软的绒毛。
一时之间,回忆排山倒海般涌上心头。
他澄澈明亮的眼瞳,见到她时唇边一点点扬起的笑,冬天紧握双手时,传来的、安心的温度。
最后定格在夕阳下他绯红的脸颊。
音容笑貌,一切都如同水月镜花般刹那而逝。
鼻子一酸,眼眶瞬间通红。
“笨蛋。”
她低头,抿直的嘴唇快速抖动,紧接着,抑制不住的发出一声短促的笑,温热的泪水从脸颊滑下。
许多事纷至而来,死去的朋友和爱人的脸庞在脑海中穿插,他们在记忆中得到了永生。
‘嘘...嘘,不要哭,很快、只是一小会就好了。’
她安慰着自己,心痛难捱,像一个哮喘发作的病人。
要发泄的话,5分钟就够了。
林千夜一边捂着嘴试图制止啜泣,一边不断狼狈的拭去脸上的泪水。
成年人要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哭泣并不能解决问题。
尝到一股铁锈味,沿着唇边蜿蜒,一滴滴落在瓷砖上。
要记得,究竟是什么造成自己如此失控。
......
在一天超常处理完一个月的事务之后,她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发呆。
楼下灯火通明的城市,宛如一只巨大的蛛网紧紧缠绕着她的咽喉。
林千夜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好像只需略微仰头后倒,无边无际的海浪就会将轻松她淹没。
发丝如海藻般飘荡在水中,她看见——海面的波浪碰撞出绚烂的光斑,像一朵朵壮丽的海花。
她张开双臂荡漾在其中,随着礁石一起下沉,紧闭双眼,直到触底......
——完全没有意义。
林千夜给自己调了杯酒,撑着脑袋想着,一边慢吞吞的将手中的酒尽数喝光。
几瓶见底,她好像有些醉了。
门被打开,有人悄无声息的站在她的身旁。
像鬼魂一样,如影随形。
站的有些累了,她索性盘腿坐了下来,头靠在玻璃上。垂下的眼睫沾上了水汽,呼出的热气让眼前一片氤氲,直愣愣的盯着灯光发呆。
“好累啊...”她抱紧了玩偶,半眯着眼,好像睡着了。
“有烟吗?”
在一片静谧之中,她突然开口。
她侧着头,水色在她睫羽下晃动。光影的折射下,他看见她脸颊上残留几道湿漉漉的痕迹。
半间愣了一下,‘罪’伸进口袋,指尖顿了顿。
“忘带了。”
他皱眉,面上颇为苦恼的‘啧’了一声:“等我一会,我下去买。”
多么拙劣的演技。
林千夜没回答,默认同意。
他仿佛松了口气,往门外走去。
酒精会燃烧人的理智,放大情绪。
她捂住脸,泪水止不住的从指缝滑落。
半间站在门口,不一会就听见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他从口袋掏出一支烟,点燃,背靠着门框,不知在想什么。
“解决了?”
拐角的人走近,冷淡的语调,注意力却放在里面的人上。
灰谷兰自顾自的走近,半间没说话也没阻拦。
他刚抬起手准备推门而入,就僵在原地。
灰谷兰回头对上半间看好戏的表情。
他狭长的紫眸微眯,充满压迫感,脸色阴沉的可怕。
“别这么看我,我们都有责任。”
半间嗤笑一声:“论哄人,你这个‘哥哥’是比我强些。”他夸张的叹了口气,“你知道的,因着稀咲的缘故......她不怎么待见我。”
就像刚才,话没说几句,也不带正眼看他。
“哦~连坐了啊,真惨~”
灰谷兰不怀好意的拖长尾音,难掩其中的幸灾乐祸。
半间给他抛了一包烟,阴阳怪气:“大哥别笑二哥,这次便宜你了。”
灰谷兰捏着烟盒,昳丽的眉眼上挑,似笑非笑:“行啊,我下次让Boss不揍脸。”
半间撩了撩眼皮,镜片弱化了他的攻击性。他顺手弹掉烟灰,笑嘻嘻道:“你可千万保佑别犯到我手上。”
大门再次被推开。
林千夜不动声色的擦干眼泪,若无其事的靠坐在沙发上。
她水润的琥珀色眼眸转向灰谷兰,灰谷兰举着烟盒示意:“我拿来了。”
林千夜抽了一支咬在嘴里,灰谷兰率先点燃手里的烟,抽了一口,把打火机递给了她。
这个打火机设计的很奇怪,她甚至不清楚该怎么点火。
注意到她的视线,笑了笑:“啊抱歉,差点忘了。”
他抬手从嘴里抽出她的,动作自然的把自己的换给她。
她学着灰谷兰的动作,抽了一口,下一秒,烟从她的鼻孔和嘴巴冒出。
“咳、咳咳......”
酒喝多了,胃里好像燃烧着一把火,恶心的尼古丁味道鼓动的她想吐。
呛死了。
到底是谁会喜欢这玩意?
灰谷兰不给面子的从鼻腔发出一声促狭的气音,眼睛都笑的眯了起来,手上却很干脆的拿走烟灭掉。
不远处的天幕忽然绽放出繁复绚丽的烟花,层层叠叠,流光溢彩,好不漂亮。
短暂又美丽。
她一时间看入了迷。
他靠在玻璃上,手指夹着烟蒂晃悠,薄唇噙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紫罗兰色的眼珠向下转动,盯着她湿成一簇簇的睫毛,冷不丁开口。
“要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