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途汇报的时候都忍不住皱眉,眼中浮上一层郁色。
三谷的尸身被运送回停尸间保存,三途当时也在。
当场看着林千夜面无表情的伸手掀开了白布,看了一眼就又盖回去了,然后扭头就走了。
这女人甚至连一滴泪都没流!
态度完全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冷漠到不可思议。
完全——搞不懂!
她跟三谷九年的感情难道是逢场作戏??
可事出反常必有妖,哪怕林千夜这个女人一向不按常理出牌。
听到这,万次郎眸光颤了颤,心底没由来的涌上一股寒意。
“她有在吃什么药吗?”
那股寒意顺着脏器层层攀升。
“没有任何记录。但是,琼花内部拿药的话...轻而易举。”
“我知道了。”
万次郎起身,随手披了件外套。
“Mikey?你不会还要去找她?你知道伊佐那那家伙肯定会找机会杀了...”与虎谋皮,哪怕是凶恶的豺狼也要做好时刻被拆骨入腹的准备。
“三途,”他出声打断。
对方噤声,沉默着等待他的指令。
“无论发生什么,替我保护好她。”
三途一怔,猛地扭头看向他。
“Mikey——!!!”
刚出门,不出所料的遇到了伏击的灰谷兄弟。
“好久不见,Mikey~”
灰谷兰的枪/口对准了他,弟弟龙胆直接开车撞了上来。
左闪右避,还是被射中了左肩。
见状,灰谷兰吹了声口哨,眼底闪烁着兴奋嗜血的光。
他忘了,
疯子的手下,也都是疯子。
宛如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他们一路上不管不顾,穷追不舍。
却在靠近海边的时候,偃旗息鼓的退了回去。
——海边,
她穿着白色蕾丝裙,游魂似的抱腿坐在沙滩上。
在一片黑暗中,异常显眼。
他盯着那件裙子看了很久,之前好像在哪里见过。
半响,忽然想起高中的时候,被压在书本最底层——那是三谷最引以为傲的婚纱设计图。
他走过去,静静坐在她身旁。
耳边满是海浪击岸的声音。
听久了,思绪都变得平静,空洞的可怕。
“想不明白。”
海边一向风大,而冬季更冷。
他脱下外套,披在她单薄的肩头。
“对不起。”
他没否认,也没解释。
稀咲出谋划策,伊佐那设局。
而他就是那个亲手接过铡刀的刽子手。
“为什么是你?”
林千夜静静的环抱着双腿,下巴枕在膝盖上,盯着海平面发呆。
他缱绻的目光顺着她倦怠的眉眼滑到白皙纤细的脖颈,黑色的长发披散在她身后,嗅了嗅,有淡淡的烟草味从她身上传来。
明明是那么讨厌尼古丁味道的人。
她的眼珠慢慢转向他。
“三谷他们有对你做什么吗?”
她深吸一口气,顿了顿,声线开始有些颤抖。
“...他们有对不起你吗?背叛你...了吗?”
有晶莹的光飞速划过她的脸颊,融在黑暗中。
他怔住,垂下眼睫。
“对不起。”
黑色的短发擦过她的脸颊,他忽然吻了上来。
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是很想这样做。
林千夜也是始料未及,牙齿和嘴唇磕碰到一起,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啊,果然是抽烟了。
下一秒,她伸出手死死扼住他的脖颈猛地将他摁在沙地上。
“为什么继续跟稀咲合作?”
“又为什么要纹这条龙?!”
他仰躺在砂砾之中,舔了舔唇角,看着被激怒的她缓缓露出了笑容。
还有情绪就好。
掐在脖颈的手指纤细有力,胸腔中的空气逐渐稀薄,视线开始发黑。
“痛苦吗?”她冷眼看着。
窒息的感觉当然痛苦万分,万次郎却依旧笑着。
“原来当时三谷是这样的感觉啊...”
她松了手,猛地甩了他一巴掌。
他的脸被打的偏过去。
“我还以为你会杀了我。”明明这么恨我。
左肩的伤口带动神经,每一句话都痛得额头上冷汗涔涔。
“我不杀你。”她浅色的唇吐出嘲讽的话。
“因为我和你不一样。”
她的指尖戳着左肩鲜血淋漓的伤口,狠狠往深处扎。
“疼吗?”
“三谷肯定比你痛苦百倍吧。”
无所谓。
他顺势牢牢将她箍在怀中,头深深的埋在肩上,闷闷的,发出一声类似啜泣的叹息。
“......”
“对不起...我爱你。”
早就该说出口了。
‘喜欢是占有,爱是保护。’
他到现在才彻底明白。
粘稠的血混着泪打湿她的肩头。
半响,她声音幽幽:“我不想再见到你。”
他的身体剧烈的抖了一下,一枚带血的子/弹混着血肉被硬生生扣了出来。
海风刮过,林千夜低头咳嗽。
那股寒意又冒了出来,顺着脊背凝结到肺腑,冷的他浑身战栗。
“我不恨你,但也不会原谅你。”
琥珀色的眼眸深深的注视着他陡然煞白的面容,雾气在唇边凝结。
“你知道吗?其实我喜欢过你的。”
冬天的海边真冷啊。
冷到抑制不住的流下眼泪。
......
“...我知道了。”
要去找个温暖的地方才行,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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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见到武小道。
那家伙还是老样子,爱哭鬼一个。
嚷嚷着什么‘Mikey君什么也没变。’
摇扇的手顿了下,听的人莫名火大。
万次郎果断拔枪抵在对方的脸上,不断哭泣的眼睛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而在这时候,花垣武道这家伙竟然还敢不要命的试图跟他搭话。
“...千、千夜,林千夜!Mikey君你还记得她吗...?她、她让我给你带句话。”
他波澜不惊的眼眸狠狠一颤,扯了扯唇角:“什么?”
“她说...她原谅你了。”
日暮的钟声被拨动,沙漏流尽了最后一滴砂砾。
花垣武道神色疑惑,好像还是不太能理解其中意思。
听到这话,刚刚还浑身阴戾的人突然停了下来。
他保持举着手枪对准武道的动作,黑眸沉沉,好像在发呆又好像在透过武道看什么人。
说什么原谅的话,原来是故意卡在这个时候吗?
让他...毫无遗憾吗?
在极度紧张的环境下,花垣武道似乎听到了一丝极轻的笑声。
怎么还是狠不下心啊,小千夜。
大家真是...
一点也没变啊...
迎着光,花垣武道还来没来及仔细辨认对方的表情。
下一秒,只听一声枪/响,万次郎在他面前倒下。
橘直人匆匆赶来。
终于能解脱了啊......
仰躺在地上,通过废墟破洞,无神的黑眸盯着盘旋在空中的苍鹰出神。
三分四十五秒,跟计划的一分不差。
你会高兴吗?
“Mikey...!Mikey!!!”
“我可以改变未来,我、我...会回到过去!”
“一定会改变的,一定会的...!”
血液顺着洞孔涓涓往外流淌,刺骨寒冷的海风似乎吹到了炎热的菲律宾,在他的血肉里奔腾呼啸。
花垣武道流着泪将他抱在怀里,大喊着他的名字,试图挽留昔日的伙伴。
好温暖啊...
记忆中,他也曾握住过同样温暖的手。
扇子落在地上沾了灰,他的手指一点点朝右侧挪动。
如果能回到过去的话,
如果能回到过去......
他一定会,紧握住那双手......
绝对...不放开。
‘万次郎,我们一起回家吧。’
“好。”
怀中的人唇角带笑,停止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