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是我的眷属,你无权审判。”那维莱特欺身上前,他的重音落在表示所属的词上,意思很明显。
胡狼首的魔神微微歪头,“水之龙啊……”沉吟半晌,旧日的祭司上首作出了让步,“如水从平,如水从平……这场梦域中的判决权将移归给您。”
提瓦特最初的诞生的审理职能变来自于水的古龙大权,赫曼努比斯移交了自己的位置也算合情合理。
追随的君王已逝,他现在也仅是一枚碎片,赫曼努比斯的身影逐渐消散,在彻底消失前,他将目光与那维莱特对视:“不过,水之龙,我必须要提醒你——”
“你的眷者并非善类,且来历成谜;他所背负的罪孽,连赤沙石板都无法完整记录,他夺走了很多生命,人的、元素生命的,皆有。”
“那些死去生命的魂灵,并没有回归地脉往生,反而残存依附在他身上。”
“所以,这片梦域才如此广阔、如此真实,那是万千亡魂一同织网绘就的蓝图。”
*
海渊之下。
上次入梦时,白夜国一片欣欣向荣,而当下,目之所及多是残垣断壁,拿着皮鞭的监工在抽打着劳工,背扛在背上的大石块掉落在地,瘦骨嶙峋的劳工蜷缩着忍受鞭打。
和以往小吉祥草王引带入梦不同,这次,那维莱特一开始就熟知了前因后果——一群暴怒的深海龙蜥,趁着大日御舆故障时,踏平了白夜国中部以北地区。
常夜之内,深海龙蜥的破坏力彰显得一览无遗,最强悍的地走官也难以招架暴虐状态的野兽。等白夜轮替,报复结束的龙蜥早没了身影,统治者只能召集人力重新修建家园。
人和龙蜥的争斗……那维莱特从来没想过,朝夕相处过的人族某一日和龙蜥产生战争的情况,他只能告诉自己,这是梦,不是真实,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贝希摩斯,让他发觉到这一切的虚假。
有了「审判者」的权限,梦域的一切空间在那维莱特眼前都清晰透明、且可控。
心随意动,境随心转。
眼前很快换了一幅新景象。
他对上了一双巨大的丹紫色竖瞳,眼瞳的主人是一只与众不同的深海龙蜥,有四肢、身形修长,与寻常龙蜥相比更似蛇。
和他记忆中的样子尚有差别,但勉强还能认出来。
“贝希摩斯。”
龙蜥的暗瞳逐渐变圆。
“是你啊。”龙蜥放松了不少,“你怎么摸到这来的,它们居然都没发现你。”这里是独属于他的领地,没什么事不会有龙蜥过来。
深海龙蜥成年后会渐渐丧失对色彩的辨识能力,没了那两撮醒目的蓝色挑染,贝希摩斯一下子还没认出来,还以为白夜国的人追了过来。
不对啊,贝希摩斯记得,上次他是只有两簇蓝色吧,现在他的视角中,有三簇略深些的灰度。
“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吗?”那维莱特仰头问道,直入正题。
“呃……上次没来得及问,我再回去找你的时候,你已经离开了。”
“除了那次,我们以前还见过的。”
听上去是什么搭讪套路,越来越对不上频道了……那维莱特又不敢直说,只能靠贝希摩斯自己意识到这一切的虚幻。
空气中有血腥味,但常夜无光,人形的龙王没有龙蜥优越的夜视能力,看不清周遭。
“你受伤了,是和白夜国人争斗时所伤的吗?”那维莱特问。
“没有。”
“的确,白夜国的地走官并不能伤到你……”
审判官在罪者的忏悔中是全知全能的,梦里没有遮掩,赫曼努比斯将审判官的职权转交后,那维莱特能感知到发生过什么,就像他读取水中情绪一样。
“你在伤害自己,为什么?”
任何生命都不会违背生存本能去自我残害,他怎么可以轻贱自己的生命?那维莱特完全想不通贝希摩斯的反常,他想探查下去,了解更多缘由,但在贝希摩斯看来,一个不多亲密的个体正在用隐秘的方式窥探他的隐私。
尚不能称为龙的个体陡然暴怒,碾碎了一角一隅中被称为「不知火幻」的罪影。
“贝希摩斯?”
“笨蛋!你激怒了他,现在梦的逻辑要乱了。”是阿佩普的声音,很近,但是那维莱特四处张望也没看到阿佩普。
“咳咳。”一直藏在白发中充当配饰的迷你版翠草之龙终于探出头,那维莱特觉得,阿佩普女士对占领他的脑袋是有些执念在身上的……
阿佩普开始教那维莱特怎么使用这份权能,天呐,真是难以想象,她居然在教导勒维亚坦,古七龙过去的关系可谈不上要好。
一般来说,大概只有占星术士、预言家一类人群能借助梦获得启示,梦都杂乱的、碎片化的,更别提什么逻辑,有些人睡醒能不能记得做过梦都不一定。
眼下这片梦域却是难得,不知道波动剧变过后,还能不能维持住现在的状态。
野草瞬间枯黄又发芽,事物像星星一样闪烁,那维莱特看到了不同人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