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蜥四十多载就能进入成年期,具体何时算完全成年,取决于什么时候能独立捕捉到猎物。
以前这是个很容易达成的条件,大家还会比一比谁捕捉到的猎物多,但现在,能抓一只幽浮鳐交差,就已经是族群内的捕猎小能手了。
如果能抓到两脚走路的人类,那就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人类很聪明,他们能设计陷阱捕捉到许多擅长躲避的猎物,但龙蜥也不笨,龙蜥往往会在这个时候玩一出‘黄雀在后’戏码,抢占人的战利品,一来二去,龙嗣和人子之间的梁子越结越大。
作为曾经的人类,贝希摩斯往往会避开这样的狩猎。时间久了,他的想法也发生了改变,想阻止二者之间的斗争,他就得做首领,这样才能说得上话。
人微言轻,龙蜥也是如此。
老首领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在水龙王还未逝去的岁月里,它就已经过了壮年期,能从那场旷世战争中活下来已经是万幸。
现在它更喜欢呆在领地内,守着幼年期的龙蜥,大多数时间,捕猎都交给了新的首领——卡律布狄斯。
它已经半只脚踏入了死亡的河流里,唯一的愿望便是希望自己能魂归原始胎海。
在渊下宫,这份愿望并非易事,渊下交叉口可是连地脉都不流经的地方啊,承载着遗民的土地早已不再连接常世。
于是,为了某日能回到胎海水中,多数水龙蜥遵从了古老的习俗——它来自于那漫长炎热的四十年,从那时起水龙蜥当中就天然流传着起了同类相食。
它们相信,饮下族人的血,就会带着它一起活下去,当胎海垂直涨落、潮汐再起时,同族就会复活。
贝希摩斯亲眼见证了过许多次。
当他不再是最小的那一辈时,龙蜥进入到了新一轮繁殖期,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画面。
由于食物不足,雌性龙蜥无力养育所有的幼崽,那些孱弱的、早夭的,会被母亲吞食。
□□消失,却留下了淡淡的魂影,围绕在它们的母亲身边。
被这一幕震撼到,贝希摩斯直直地看了许久,给母龙蜥看到炸起了鳞片,冲过来就要咬他。
没办法,尽管还未成年,但总归是一只雄性龙蜥,这么‘虎视眈眈’地盯着,也不赖母亲应激。
老首领赶紧叼着他,把他带到了另一片区域,才避免了冲突。
【你可不要去和她抢着吃,那是她的崽子。】
贝希摩斯:……我暂时没那么变态。
早就见怪不怪的老首领接着问起别的:【你也快成年了吧,怎么还是长得这么小,平时也没见你抢不到吃的啊。】明明一到吃饭,小家伙能踩在别的龙蜥头上蹦到前头。
说到这个,贝希摩斯就郁闷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长不大,不然早就跑出去狩猎了,外出捕食的队伍一看他的身量,根本不带他。
最多也就是跟在队伍后面看个热闹。
老首领被他的样子愉悦到,【别灰心,没有哪个‘亲王’是单纯靠体型赢得荣誉,水很亲近你,你还是很优秀的。】
其实老首领还有未尽之言,没有哪个亲王、甚至龙王体型瘦小,但是安慰幼崽嘛,总要挑着捡着说。
*
贝希摩斯又一次见到水龙蜥同类相食时,是在老首领死去的时候,它的身边摆放着数十株龙骨花。
新首领撕咬破开老首领的鳞甲,深蓝的血静静流淌,同伴们啜饮着年长者的血,希望年长者能将魂灵寄托在它们身上。
卡律布狄斯推了推贝希摩斯。
【你不过来?它那么喜欢你。】
忍住难以言说的恶心感,贝希摩斯凑近……深海龙蜥的血居然是薄荷味的吗?清爽了味道正好压住了反胃感。
第二天,狩猎的队伍居然在等他,一直到他来才出发。
队伍走了很久很久,天地间的昏暗寂静好像永无止境,一直也没发现什么别的生物,好在汐藻海带生长得很顽强,啃汐藻也够填饱肚子了。
现在还能活着的动物都是有几把刷子的,藏匿技巧一流,成年龙蜥本来就全是色盲,别说伪装高手了,就算一些没有保护色的动物,只要躲一躲不出声,龙蜥根本拿它们没办法。
好在这次有‘未成年’加入,没进入成熟期的龙蜥尚且能辨别出色彩,提高了找寻目标的效率,贝希摩斯在族群中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除了捕猎以外,龙蜥们还会顺路清理深渊势力,深渊法师和丘丘人什么的,边陲三隅是主要的巡视地,只要碰见了深渊之物,就免不了驱逐,好好的深渊不呆跑来龙蜥的领地,龙蜥当然不惯着它们。
运气好一点还能从它们营地里的箱子中发现肉食,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除了赶路,其实还是人的身体更方便,龙蜥想打开箱子只能暴力破坏,嗯……深渊的怪物居然也吃稻谷、蔬果,它们从哪摘的?
时间就这样流走,直到海民的祈祷被四影之一聆听——
有火光,千百盏的光。
是两脚的人。
被欺虐了数十年,他们终于决心反击。
渊下的海民举行了千灯的仪式,这阵仗太大了,直接把龙蜥刺激出ptsd,藏进了影子里。贝希摩斯的眼睛更是被晃到迎风流泪,倒是省了用瞬膜湿润眼球。
等深海龙蜥回过神,简直怒不可遏,狂啸着跟随首领打算去撕碎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