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会过后,抚仙学宫十年求学之期便快结束了。
自从确定自己的心意后,安客君开始躲人,他总是有意无意的避开苏临舟,要么旷课,要么提前打听好,早早避开。
这事让一向关注自家师弟的陈免起了疑心,因着师弟躲苏临舟,导致他有时候都找不着人,直到某天,他在书阁找到了人,当即揪着耳朵道:“你最近躲什么呢?你是不是惹了苍嵘?”
堂溪程躲在书架后偷听,一双杏眼滴溜溜的转,说实话,他也好久没和离渊玩了,今儿终于让他找到人了,他掏出一把瓜子,卡擦卡擦吃了起来。
“嗷——”安客君提起上半身,从师兄的魔爪下救回了自己的耳朵,轻吸了几口气,他软绵绵的趴在桌上,“你从哪听来的我躲人?我才没有,我最近犯病频繁,搁这翻书看呢。”
陈免一听,老妈子病又犯了,当即抓起离渊的腕子一探,登时变了脸,“怎么回事?明明前不久才好的。”
安客君眸色微沉,他轻声道:“说不定是老天给我的惩罚呢?天慢山的村民因我而死,这算是报应。”
“离渊!”陈免低喝一声。
“好了,我不说了,明儿就是结业大典,初尘会回来,对么?”安客君敏锐的察觉到周围有人,他抬眼看了眼南明。
陈免会意,掐了一个隔音罩。
书架后的堂溪程挖挖耳朵,心想怎么听不到了,他扬扬眉,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翻看自己买的话本,笑的直打滚。
——
抚仙学宫十年一届的结业大典办的很是隆重,仙鹤齐飞,仙女齐舞,漫天烟花绽放,宫主激昂发言,先生送上祝福,修士为之感动不已。
当夜,学宫十年来第一次举办宴席,华丽的灯光照亮了宴厅,锦绣的帷幕随风摆动,彩绘的梁柱散发着淡淡的沉香。
琼浆玉液碰撞,喧天的锣鼓声与欢笑声交织在一起,整场宴席热闹非凡。
“来,大伙碰一个!明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聚?”堂溪程抱着一个坛子,他两颊绯红,醉醺醺的看着同桌之人。
能在学宫遇到这么些好朋友,他舍不得,等回了大漠,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陈免摇头道:“寒白,你喝的太多了。”
“诶,话不是这么说的,今天难得,不醉不休!”安客君执起一杯酒,笑道。
桌对面的谢清然相比几年前瘦了许多,瘦削的脸上是久违的笑容,但他周身的气息很是沉闷,如此欢快的宴席也未能将他渲染分毫,他端着酒,赞同道:“离渊说得对,南明,你也喝。对了,苍嵘呢?”
喝酒的安客君一顿,他扫了眼宴席,含糊道:“不知道,他喜静,应当早就回去了。”
“哦哦,那喝酒吧。”谢清然仍是宽和的笑着,饮酒时他看向安客君的眼神有些莫名,良响,他问道:“离渊,你的病怎么样了?”
这事在几人间早已不避讳,是以他也就这么问了出来。
陈免闻言叹息:“最近犯得很频繁。”
“离渊你有病怎么不好?”堂溪程喝的迷糊,嘴里胡言乱语,也不知说的什么意思,逗得人哈哈大笑。
安客君无所谓的笑了笑,“能怎么样?早就习惯了。不说我了,你呢,初尘,这几年,你过得还好吗?”
“我?”谢清然眸色一暗,旋即笑了笑,“我还好,只是有些想如清了,其他的,都好。”
言罢,他端起酒坛子猛灌了几口。
“咱都不聊这些伤心事了,初尘,咱们往前看,”陈免温和的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又道,“此后一别,再次相见不知何年何月,可聚散随缘,愿以后的我们越来越好!”
“干!”
深夜,宴席依旧未散。
安客君晕乎乎的抱着坛子,天边圆月明亮,大地一片清辉,他忽的想起了多日未见的苍嵘。
踉跄着起身,他开始往外走。
“离渊,你去哪?”谢清然看了眼醉醺醺的陈免和堂溪程,又看向离渊,沉声问道。
安客君察觉到对方的语气似乎有些怪,便转身笑了笑,“我去找苍嵘。哦,对了,初尘,我送你的石头,你喜欢么?”
“自是喜欢的,”谢清然缓缓笑起来,他漆黑的眼珠里蕴着怪异的情绪,良久,他忽的道,“离渊,你可知道,苍嵘修的是无情道。”
啪嗒。
安客君被这一句话砸的清醒了些,他眨眨眼,道:“我知道,我怎会不知呢?”
“既是知道,那你就不该去找他。”谢清然脸色平静,视线却低沉。
“我……”安客君愣在原地,自己的心思那么明显么?连久不出现的初尘也发现了,他自嘲一笑,“最后一次。”
谢清然沉默了一会儿,道:“去吧。”
夜色清凉,明月孤寂,石子路上被月色渡上了一层霜。
酒坛落地,碎成几块,剩下的酒顺着石子流淌。
安客君站在朱红门前,他满眼醉意,抬起手,敲了两下。
一阵夜风过,院门被人隔空打开,苏临舟一袭云纹白衣,站在房门处,神色冷淡。
“你来干什么?”
安客君深吸一口气,步履漂浮的走进去,扑面而来的是满院白梅香,他走到人前,道:“来和你道别。”
“道别?你不是一直在躲我么?”苏临舟嗓音沉郁冰冷。
安客君一噎,不太灵光的脑袋慢吞吞的转了一下,道:“我没有。”
语气理直气壮。
苏临舟眯起眸子,嗤笑一声:“你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