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什么没能丢弃呢?
事到如今,过去的憧憬就跟笑话那样,撕碎了克劳德所向往的模样。
是因为心疼自己花出去的钱?还是出于珍藏第一份工作所获得的珍贵报酬?再或者是纪念他消亡的小兵青春?
克劳德自己也搞不清的事,那时的萨菲更加无从得知了。
只是,在现在看来,萨菲却能从这份犹豫窥见了克劳德逃避的感情——是该死的、无法忘却、埋藏在心底的、不能原谅的、不可诉说的“爱”。
克劳德还在渴望着他的英雄,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嫉妒如烈火焚烧着萨菲的灵魂,他后知后觉自己当初被克劳德留下来的理由,仅仅是因为萨菲身上留存着克劳德向往的影子,那是另一个灾厄,已经永远无法赐予克劳德的美梦。
但萨菲不是任何人的影子,他也不会去成为另一个萨菲罗斯曾经的模样,他有自己想要过的生活,有要不得不去实现的想法。克劳德后来也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会在离别前对他说“不想做英雄的话就别做了”的话,萨菲从那一刻起才逐渐摆脱了与另一个自己的重影。
可这还不够。
一次次交谈,他费劲心思地想要让克劳德的视线为他所停留,他以为自己成功了,结果这趟旅途的目的,从始至终都是围绕另一个自己所展开。
他败得一塌糊涂。
他甚至都能听见另一个自己讥讽着他的不自量力。
此刻,萨菲忽然就理解了名为“憎恨”的情绪,如此鲜明地攀附在他的胸腔里,涌动着粘稠的污秽。
他憎恨着一次又一次牵引克劳德目光的萨菲罗斯,憎恨着一手造就了如今克劳德的萨菲罗斯,这就跟打下了烙印一样,令他感到恶心。
萨菲没由来冒出一个充满恶念的想法:如果克劳德是他的人偶母亲该多好啊。
这样克劳德的一切都是因萨菲造就而成的。
不管是爱欲也好,贪欲也罢,即便是食欲、触欲、□□……人类所有的欲望,萨菲都能够赐予母亲以满足。
克劳德无需去思考拯救盖亚、阻止萨菲罗斯之类的事情,而是像每一位母亲那样,孕育着他的孩子、哺育他的孩子、陪伴着他的孩子,满足彼此最原始的欲望。
这就够了。
他可以扮演克劳德最好的朋友、最乖巧的弟弟、最称职的性伴侣、最棒的心理治疗师,萨菲很擅长观察和模仿人类,如果这是克劳德的希望,他很乐于去实现。
萨菲会变成克劳德想要的模样,克劳德只需要成为萨菲的母亲,仅仅注视萨菲就可以了。
这过分吗?这根本就不过分,这只是一个孩子对母亲的占有而已。
所有的蓄谋已久,都可以装作不经意的巧合。
所有的阴鸷扭曲,都可以粉饰成纯粹的爱意。
这就是年幼的萨菲罗斯,一个彻头彻底、以捕食的姿态去向猎物表达爱意的小怪物。
偏偏那个猎物不自知,还将脆弱的脖颈伸到小怪物嘴边,似是引诱着祂将他拆吞入腹。
克劳德终究会为此付出惨重代价。
***
红色警报刺目地闪烁在实验室里,响起紧迫而危险的警报,大屏幕的数值攀至预测中的第一个高峰,呈现出近乎深红的色块,无一不宣告着设备传来的能量即将突破测量阈值。
在一众掩饰不住慌乱的研究员当众,宝条的冷静显得格外突兀,他指挥着各个小组调试装置数值,尽可能维持装置的稳定性,避免运行过热,引发不可阻挡的爆炸,把整个米德加夷为平地。
“不行,宝条博士!冷却凝液的运送跟不上蒸发速度,阿普芙洛斯V1快要失衡了!”其中一名研究员脸色惨白,手上不停歇地敲打数据代码,想要尽可能地开启多通道的冷却模式,但均已失败告终。
“把神罗大厦2/3的冷却管道接过来,去第二实验室开启权限。”宝条冷酷地命令道。
“宝条博士!格莱普尼数值已经跌破20000RJ了,再这样下去,装置周围金属会全部失去抵御能量冲击的能力!”又一名研究员大声喊到。
“赫拉梅密度调高30%,弗莱迪肯核心压到最低运行速率,冷却凝液优先往核心运送。”宝条再次吩咐道,眉头压得更低了。
没一会儿,又有一人高声喊着宝条的名字,听得宝条直感太阳穴突突直跳,头痛不已。显然,眼前的一切都超出了在场研究员的预料范围,包括宝条。
真是有够大阵仗的……
宝条双手撑在主控台上,蓝色的光屏在他眼下不断滑动各种数据,他的额头少见地冒出几滴冷汗。
真不愧是灾厄降临,就连宝条这样对星球意识无法建立联系的科学家都能感受到盖亚为了抵御危机的来临,费尽所有力气也要阻止萨菲罗斯的到来。
但……没用的。
宝条痴痴笑了几声,太阳穴四周的血管不自然地突起几根,疯狂与贪婪在他身上淋漓尽致地展现。
□□已然就绪,记忆的靠近即将补全未亡之神的灵魂,无论盖亚再怎么去摧毁这个装置,都无法阻止它们互相靠近的事实。
神,会复活的。
萨菲罗斯,会再度降临这个世界。
而宝条的任务,仅仅是维持这个通道而已。
宝条若有所感地朝着北方望去,即便墙壁阻拦了他的视野,他似乎都能看见到灾厄沉睡在那魔晶石中,准备迎接他的人偶到来。
胸前的绮鸣花在绚烂绽放着。
现在,他已经完成了萨菲罗斯的交易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