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罪了占地为王的马贼,按理说石耳应该被捧为对城市做出卓越贡献的义士,没想到马贼势力庞大人人自危,弄得她在城里孤立无援,只能龟缩在祖上留下的偏远小院里。
这几天石耳饱尝冷眼,幸而有位好心人帮她从市集上带回食物。谁知这个所谓的好心人也是别有用心,想想也是,没有谁会冒着被马贼教训的风险帮助石耳,除非有利可图。
别有用心的好心人叫做贺兰焰,祖上是西夏古国的将军,传到这一代已家徒四壁。打了几年零工好不容易攒了点家底,竟在一台夹娃娃机前再次家财散尽。催债的赶得死紧,贺兰焰走投无路,只好打起了城外祖坟的主意。
守陵人是盗宝路上最大的阻碍,前些年守陵人撂挑子不干离开了宝照城,谁成想近几天又回来了。贺兰焰气得牙根痒,她身边的狐朋狗友不断给她支招,其中有个叫巴依的让她假意接近石耳,一杯毒酒便可永绝后患。恰逢近日石耳跟马贼有了龃龉,贺兰焰趁虚而入,给石耳送了有毒的食物。
听她说到这里,丘玄生等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苍秾给她一拳,骂道:“你真是丧尽天良,刨自己祖坟就罢了,还给我们下毒?还好没给毒死,否则一世英名都毁在这里。”
“谁说我下的是要命的毒?我贺兰焰还没有小人到那种地步。那是贺兰山上独有的野草,服下后会出现幻觉,顶多让你们神志不清一段时间。”贺兰焰反手打回去,抓住苍秾看了好一会儿,问,“话说你们三个怎么没中招?”
“可能是吃得少,”乐始分析道,“我们三个昨晚离开石耳家,早饭是在外头吃的,没怎么碰过你带来的食物。”
“这就对了,就让石耳她们在家里自己忙活,咱们来地道里挖宝贝。”贺兰焰兴致勃勃地握拳,拉过身边的两个同伴说,“这位叫巴依,脑子可灵光了。拿铲子的这个是阿凡狄,下来的墓道就是她挖的。还没请教两位高姓大名?”
原来对面是个裁缝组合,到处偷人设定。她只问两位,显然是没把三人当中的其中一位放在眼里,苍秾咽不下这口气,抢答道:“我叫汤浓,这两个是妮妮和美美。”
对面那三人用鼻孔看她,还是没把苍秾当回事。幽深黑暗的墓道不知通向何方,一行人擎着火把往深处探寻,苍秾小声说:“玄生你挖的洞也太准了,怎么下面真有墓啊?”
丘玄生眨眨眼,乐始抱着手道:“说你不懂吧,西夏的殓葬方式与中原不同,中原的王陵会修建得固若金汤狡兔三窟,西夏人却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墓室在哪里。”
看来乐始昨晚真不是虚度光阴,看点话本还能学到东西。一阵阴风从身后吹来,火把的光照无法照彻整个墓道,不管是前进还是后退,总有些地方是黑黢黢的。
整条墓道都很狭窄,有阿凡狄这样的猛士在必然无法并肩而行,一行人只好分散着前前后后地走。苍秾大着胆子伸手摸了摸墓道的墙壁,触感像干燥的刨花木头,整条墓道几乎都是这种材质,用了那么多木头肯定造价不菲。
“这里好黑,你们真要进去?”火光带来的热量烘得背上起了一层汗,冷风一吹更加不舒服,苍秾心生退意,“贺兰焰你要不再考虑考虑,说不定还有别的来钱路子。”
“你以为我想来劳烦祖宗?还不是催债的跟催命似的,”贺兰焰心烦意乱回头睨她一眼,抓着阿凡狄的手指挥她握火把的高度,“前头有块破布,别把火把拿得太高。”
真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丘玄生和乐始丝毫不觉得跟着这群盗墓贼有什么不妥。耍帅最重要,千万不能丢份,苍秾身上直打冷战,但还是保持着表面的镇定。
从小到大苍秾都爱听怪谈,据说某个坐落在沙漠中的异邦王陵是三角椎形的,里头全是屎壳郎和木乃伊。听苍姁说做木乃伊的工序很复杂,要用一根铁丝伸进鼻子把肺勾出来——是肺还是胃来着?苍秾越发不敢往下想。
可偏偏这时想象力最丰富,苍秾只觉得黑暗里有无数只木乃伊在透过亚麻布盯着她。硬着头皮跟着队伍走,身后的巴依突然凄厉地叫起来:“有鬼啊!”
“哪里?”耍帅的机会来了,苍秾立马转身将巴依拉到身边,抬头只见一个四肢朝天趴在墓道顶部的婴儿扭头望着这边,浑身都是黑的,像是裹满了尸油。
那双黑溜溜的眼珠子直盯着挡在巴依面前的苍秾,苍秾立时寒毛直立,尖叫道:“啊啊啊啊啊鬼!”
另外几人却出乎意料地淡定,丘玄生按住苍秾的肩膀,指着那婴儿说:“苍秾小姐你看错了,那只是块浮雕。”
不是鬼吗?苍秾怯怯地睁开两眼,借着阿凡狄手中火把的光亮,勉强看清那婴儿的全貌。是块黑漆漆不知是什么原料的雕刻品,估计是专门放在这里吓唬偷盗者的。
那婴儿雕得惟妙惟肖,火光放低光线不足,乍一看还真挺像回事。苍秾松了口气,阿凡狄趁机挖苦道:“你们这胆子小得跟针尖儿似的,一块烂木头都把你们吓成这样。”
被吓住的苍秾和巴依都不怎么高兴,苍秾哭丧着脸暗暗抱怨自己为什么要跟来。众人都不说话,一时间只剩凌乱的脚步声和火苗燃烧声,巴依一心为自己平反,走了一段后发言道:“我们是不是在走下坡路?感觉像在被推着走。”
苍秾立马往灵异方向想:“鬼……鬼推背……”
“胡扯什么,闭嘴吧你。”乐始用刀鞘砸她一下,“是有点像在走下坡路,大家脚步放轻点吧,当心踩中机关。”
自从进到这个地方就没讨到好,苍秾委屈得跟什么似的,就差当场大哭转头跑出墓道。不过此时落单不是好主意,苍秾进退两难,只能忍着一肚子气往前走。
冷风一阵阵从耳边划过,微弱的嘶声像是鬼魂的脚步声。察觉到苍秾脸色不好看,丘玄生故意落后人群几步,轻声说:“苍秾小姐,你害怕吗?”
“我才不怕呢,”苍秾死要面子,强颜欢笑道,“就是这墓道里太窄了,弄得我有点犯幽闭恐惧症。”
丘玄生拉住她的手:“马上就到头了,不要紧的。”
什么到头了?生命到头了?苍秾恍惚得自己干在做什么都不知道了,像一具行尸走肉似的被丘玄生牵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