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学三年机关术,年轻的探索者苍姁终于做出了人生中第一个机关人偶。她为用以初试锋芒的人偶取了一个名字——小唉同学,意在强调她搔首踟蹰只为打磨一个零件的艰辛。
入夜后,苍姁将小唉同学带到约定好的地点,小唉同□□行得十分流畅,一路上风平浪静。苍姁找了块空地调试小唉同学的说话方式和动作系统,忙活半天后小唉同学瞠然睁眼,对苍姁身后喊道:“Hello,world!”
苍姁回身道:“你果然来了。”
讲到这里,苍姁闭上嘴像是要卖关子,年幼的岑既白急得抓住苍姁的衣裳问:“她是来偷看姑母的吗?”
苍姁笑着摇头:“不,是我叫她来的。”
岑既白景仰地看着苍姁,苍姁目光悠远,继续讲起当年她向那位特殊的客人展示自己做出的第一个机关人偶的事。
夜色深浓,那人拿出一封信件,对苍姁说:“我今夜赴约不为别的,只想问清你为什么偷偷塞给我这封邀请信。”
“先别急着问,给你看看我新做的小唉同学。”苍姁兴奋得上窜下跳,跑到她面前抢过信纸,“小唉同学搭载了一个特殊功能,让她把信件吃下去,她就能直接帮你读信。”
那人急忙喝止:“住手,别让她读——”
眼下制止为时已晚,苍姁自信地把信纸塞进小唉同学嘴里,小唉同学双目圆睁,声情并茂地朗诵道:“嫂子不在家,一个人寂寞?今晚亥时二刻秘药堂前,机擒表演不要错过!”她安静一瞬,随后毫无感情地念出落款,“苍姁。”
苍姁以一种得意的表情摊开两手迎接喝彩。还没来得及跟她说话,就望见远处戚彦跃上屋檐,指着这边对地面上的人汇报:“庄主,我听见秘药堂那边有陌生的声音。”
两人慌忙躲进暗处,严阵以待警觉了好一阵,那人从墙后探出头来张望,小声问:“戚彦没过来吧?”
“好像没有,不然早就被小唉同学吓到了。”苍姁光明正大地走到月光下,站到小唉同学身边昂首挺胸地说,“我们为什么要躲?叫戚彦也来看表演吧,人越多越好。”
“我来是想跟你说清这封信,我没有嫂子。”那人从小唉同学脚边捡起掉落在旁的信纸,指着纸上红通通的唇印说,“这个东西是你的嘴唇吗,你怎么弄上去的?”
苍姁回忆片刻,答道:“因为我看岑星咏给戚彦寄信也带这个,但是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弄出来的,所以就用口水把嘴弄湿之后印在纸上,再照着口水的痕迹用红笔描边。”
那人甩手丢开信纸,苍姁道:“是不是折服于我的智慧!”
“是啊,跟你一比我就像个笨蛋,”那人懒得辩解,又问,“还有,这个机擒表演是什么意思?”
“哈哈,我就知道你会感兴趣。”苍姁猛一挥袖,捂住左边手臂说,“神农庄里门客众多,但我就觉得你是特别的。难道这是天使与魔种混血之间与生俱来的心灵感应?”
对方抬手打断:“我是纯正的人类,是我妈亲生的。”
苍姁迎风道:“这些皆是世俗的伪装,孤也曾经和你一样以寻常人类的身份生存,但埋藏在淤泥中也无法掩盖不黄金的闪耀,孤相信你一定能循着这道光芒看到孤的才华。”
那人搓干净手上的鸡皮疙瘩,抬脚就想逃跑:“为什么要用这种自称啊,要是没有重要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不要再掩饰了,我知道你就是那个慧眼看出吾辈无限才能和潜力的人!”苍姁用力把她拉到小唉同学身边,手舞足蹈地展示道,“机擒表演的全称是机关人偶与人类对决时常用擒拿格斗术表演,我让小唉同学演示给你看。”
那人退开几步,苍姁陡然一拳打向小唉同学。就在拳头离小唉同学的脸仅差几寸时,小唉同学抬臂扭身,转瞬间拧出一个违背人体常理的姿势,贴地握住苍姁的脚踝。
只听一声尖叫,苍姁像串腊肉似的被小唉同学倒提在手中,还满脸骄傲地问:“厉害吧?小唉同学至少能举起一百八十斤的物体,把我抓起来更是不在话下!”
那人转身就走:“机关做得再好也是无趣的木头,与活生生的人是不同的。我想起今天早饭没吃,先走一步。”
“等一下,表演还没结束,”苍姁吊在半空试图抓住那人的背影,她扭动几下发现无法挣脱小唉同学的控制,惊弓之鸟般喊道,“救命啊,小唉同学为什么没有放开我!”
“那个人没有理会我的呼救,一个人走掉了。”苍姁攥紧两手,“那个冷漠无情的人,我永远都不会原谅她。”
岑既白听得心惊肉跳,急切地问:“姑母,后来怎么样了?小唉同学没有放开你,你是怎么被救下来的?”
苍姁低头看她,说:“你记住,日后你行差踏错时最忌讳寄希望于别人来救你。期盼旁人的救助就是把命交到别人手里,让一个无法与你感同身受的人掌握你的生杀大权。”
岑既白似懂非懂,问:“姑母,是你自己救了自己?”
“小唉同学是我做出来的,没有人比我更知道她的弱点。”苍姁恢复慈祥,举例道,“不管是多厉害的机关人偶,其原理与人体类似,共通的弱点便是关节。”
她顺手拿过桌上的木头小人,掐住关窍轻轻一捏,就能把木头小人的整只手臂卸了下来。岑既白鼓掌叫好:“姑母太强了!”苍姁给她递纸,岑既白接过来擦着鼻涕想了想,问,“姑母刚才说的那个人是谁,她还在不在神农庄?”
“是谁来着,”苍姁做出一副深深思考的样子,最后在岑既白百般期待时拍手道,“时候太久,姑母忘记啦。”
被耍的岑既白气得直锤苍姁,苍姁笑个不停,抱住岑既白回想道:“她的话不无道理,再精妙的机关人偶说到底也不过是组装起来的木头而已。”
不论过了多少年,岑既白都记得苍姁说到这里时脸上的表情。尽管苍姁的回忆与嗷天毫无关联,岑既白也还是在其中找到了击败嗷天的办法——再厉害的机关也只是木头。
两轮旋转的弯刀近在咫尺,岑既白撬开瓶盖抬手把灯油往关节连接处挥。灯油泼得比她本人还高些,嗷天太过庞大,要爬到高处才能看清关节——岑既白抓着竹简跑开,头也不回地嘱咐道:“玄生,拖住那只嗷天,拜托了!”
被留在原地面对嗷天的丘玄生还没回过神来,嗷天挥过来的刀锋就逼她做出反应。丘玄生掠身跳开,本想叫苍秾协助自己,抬眼看见被别的嗷天和傲天步步紧逼的苍秾,只好硬着头皮在躲避弯刀的同时牵制住冲向自己的另一只。
怪就怪自己没有认真对待比赛,一心依赖班瑟,觉得有班瑟在就能稳坐第一宝座。闪躲时丘玄生游目在身旁检索一阵,勉强抓起地上石块挡住刀刃,一支尖端裹缠着火光的短箭从视野中猝然闪过,准确命中嗷天被机油淋湿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