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铁寨人尽皆知,寨主所作所为高深莫测,常人难以读懂。露痕有个保持多年未曾更改的习惯,便是在月圆之夜对着铜镜自言自语。旁人只当是她闲着没事热衷打扮,却不知这是她与其余团体成员保持联系的常用手段。
多年前苍姁和殷南鹄滞留戊窠城,有些行李没来得及拿走。露痕在那堆垃圾里找到了一方绢帕,用这块帕子在铜镜上往前转三下再往后转三下,便能与千里外的同伴联系。
年幼的露痕由此与几位志同道合的侠士相识,组成了超人气天团LuHua。每逢月圆她便擦拭铜镜,与队友谈话。
今日岑乌菱和姬箙都没有到场,露痕道:“还是只有我们三个啊?岑庄主不来就算了,姬箙怎么也没在?”
“姬箙师姐应该在忙着办离婚手续吧,阮芗师姐闹到人前去不要她了。”谢昭阳叹了口气,捧心道,“好可怜哪,不过我就不用担心这种问题,小安是不会抛弃我的。”
钵陀还是和平常一样懒散,她趴在镜前,问:“怎么每次你都只提这个小安,你没有别的○○吗?”
“什么叫○○?”谢昭阳依旧理解不了钵陀的脑回路,笑着说,“我和小安走的是纯爱路线,不需要那种东西啦。今天给小安喂了她喜欢吃的炸鸡,她吃得很高兴。”
“说得对,喂养的方式也会影响○○的品质。”钵陀翻个身对天喊道,“我养得最好的就是管筝,现在她还留在中原没有回来!白费我给她吃了那么多好东西!”
手里拿着草稿本的露痕充耳不闻,谢昭阳怕她冷场,接话道:“你也被抛弃了?好可怜哪,小安就不会抛弃我。”
钵陀脸色阴沉地坐起来,问:“你是存心挖苦我?”
“没有啊,只是觉得你们被抛弃了很可怜。”谢昭阳从容不迫地说完,又补充道,“小安是绝对不会抛弃我的。”
“小安小安整天就知道小安,你这样的怎么配留在我们团里?”钵陀嫌她没志气,转头去问跟自己志趣相投的露痕,“难得见你看书,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岑庄主的资料,我花重金买来的。”露痕收起稿纸,含笑道,“你说得也不对,岑庄主从没参加过我们的聚会,比起谢昭阳她才更不配留在团里吧?”
“岑庄主吗……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谢昭阳举手发言,“我们这个团队是做什么的?”三人之间沉默无话,隔了一会儿谢昭阳又问,“你们两位和岑庄主又是谁?”
另两人对视一眼,钵陀道:“你们是怎么养○○的?”
谢昭阳无法接受:“为什么要无视我啊?”
“我的饲养方式是把○○牢牢地留在我身边,可锁得再紧也有人会逃走,真不懂管筝是怎么想的,”钵陀自顾自说着,发现谢昭阳也掏出笔记本,“你怎么在记我说的话?”
“我觉得你的方法很有道理想学习一下,把对方牢牢留在身边——”谢昭阳拖长声音在纸上记下钵陀的言论,抬头说,“你们继续说你们的办法,不用管我在做什么。”
钵陀担心她偷师相当○○训练师,索性不再透露饲养手段。露痕说:“那种东西在想什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我们是人类她们是○○,思想上是不能相通的。把猎物锁在身边的办法我也有一种,我们销铁寨从古至今都在用。”
谢昭阳和钵陀同时问:“是什么?”
她摸摸后颈,说:“用钩子卡着这里吊起来啊。”
牢房厚重的墙壁遮蔽了阳光,仅有架在墙上的火把作为为数不多的光源。露痕揭晓答案般松脱缠裹着腰间兵器的布袋,两只铁钩在火光映照下锋利得灿灿生辉。
她陡然发难,身形一掠便向岑乌菱袭去,那速度比起苍秾所见身法最快的殷南鹄也不落下风。岑乌菱早有准备旋身躲开,对手无寸铁露痕也毫不手软,双钩紧追而至削向岑乌菱脖颈,岑乌菱扭身躲避时顺势将她踢开。
露痕的目标是岑乌菱,自然穷追不舍不给她拿到武器的机会。小艾匆忙跑到兵器柜边,从袖子里掏出钥匙扭开柜锁,抓起两只沉沉的双戟,使尽力气往岑乌菱那边一丢。
岑乌菱抬手接下,双戟与双钩在兵刃相撞时击出一道短暂的火花,荡开的疾风扑灭墙上一束看着还能再烧半天的火把。旁观的戚红和岑既白惊慌失措地挤到一起,缩在墙角抗议道:“不要打啊,至少也在无关人员撤离之后再打吧!”
那两人不像是会顾惜旁人的性子,苍秾被岑乌菱打得不能起身,丘玄生努力两下没能把她拖到安全的地方,蹲下来扯开竹简道:“苍秾小姐,快躲进竹简里。”
一想到同样被岑乌菱击伤的喵可兽,苍秾心生退意,谨慎地说:“喵可兽不是在里面吗,它会不会介意?”
“我会叫它躲着你们的,”丘玄生转头看一眼不敢动弹的岑既白和戚红,按住苍秾的肩膀想把她往竹简里塞,“我们人多不方便逃跑,我把大家装进竹简里一起带走。”
半边身子被塞进去的苍秾扒住竹简边缘:“那你呢?”
“没事的,我会随机应变,”丘玄生向妄图从墙角打洞逃脱的岑既白和戚红招招手,“大家快进竹简里来。”
那两人平日里就无比惜命,眼见逃脱的机会从天而降,二话不说冲进打开的竹简里。丘玄生如法炮制带走银翘和小艾,趁着岑乌菱和露痕全神贯注对打时快步跑上阶梯。
肩负四人性命,丘玄生连回头都不敢,马不停蹄跑出几十丈才停下脚步。附近恰好有座假山,丘玄生藏到假山后将封在竹简中的四人倒出来,戚红挂着眼泪搂住丘玄生哭喊道:“玄生你对我们太好了,以后我天天给你烧香磕头。”
众人惊魂未定,苍秾强撑着精神抬手推开哭哭啼啼黏着丘玄生的戚红:“乱讲什么,玄生还没死呢。”
尚不知战况如何,岑既白冒着被波及的风险遥遥望着监牢的方向。只见那两道身影已退到门边,露痕手中铁钩向前一削,逼得岑乌菱扭身闪到墙后,露痕步步紧逼冲出门外,两只铁钩毫不收势,削纸般砍碎门前廊柱。
初次交手不知对方底细,于是只能互相试探。露痕每一招直冲命门的同时也不乏警惕,岑乌菱在退守间找寻着回击的罅隙,相持许久竟没能抓住破绽。露痕专注攻袭偶尔防御,岑乌菱格挡时伺机出招,动作干脆利落到旁观众人甚至看不清如何出招,只能听见兵刃碰撞的清脆响声。
虽然与之交手的不是自己,但旁观众人俱是比自己上阵还要害怕。戚红感叹道:“第一次见到姐姐大人拿兵器,好威风。她怎么不直接把露痕吹走,跟那种人费什么功夫?”
“你懂什么,沈露痕阴险狡诈,谁知道会不会在身上穿甲,”苍秾在丘玄生的搀扶下探身观战,“看来岑乌菱是真想杀了她,被吹飞不一定会死,被青龙戟一刺必死无疑。”
在小艾手里沉得要憋气才能抬起来的双戟在岑乌菱手里犹如绣花针般轻便灵巧,疾刺而出时也如同绣针刺过布料般精准趁手。尖利的戟头停在露痕眼前不过分寸,双钩反曲处紧紧制住刃尖,岑乌菱出手再刺,露痕只得侧身避开。
“好强啊,有兵器就是不一样。”丘玄生看得眼花缭乱,问,“苍秾小姐怎么不挑选些合适的兵器呢?”
苍秾紧盯着相持不下的岑乌菱和露痕,问:“你知不知道那些武林高手最厉害的是什么?”
丘玄生摇摇头,苍秾说:“是运气。躲得过就是生,躲不过就是死,斗法比试的结果无外乎如此。无论将功夫练得多炉火纯青,若是不小心错失一步,还不是要任人宰割?我宁可一辈子庸庸碌碌不起眼,也不想上这种赔命的赌桌。”
她说的很是郑重,丘玄生似懂非懂,凝神去看那两人的争斗。拉开距离后钩戟俱是发挥不了作用,露痕掏出绳镖反手掷向岑乌菱,扬起的风没能吹开铜镖,岑乌菱错步躲开,刃尖不中捆住镖环的长绳往旁一扫,正好劈在岑乌菱身侧。
露痕一击不中也不气馁,紧接着继续甩绳出镖。岑乌菱格外警惕再度闪开,铜镖尖处钉入脚边四寸外的土里。这东西破解也算简单,岑乌菱当即举起青龙戟意图割断绳索,露痕使力一抽,绳索赶在戟刃落下之前收回露痕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