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翡墨,这花儿哪来的?”
林逢春研究正屋外间窗前案上的一瓶花,一枝紫独秀,辅以红花渐变,外圈几片绿叶相衬,煞是好看。
“娘子带回来的。”翡墨收拾东西,头也不抬。
“啊,她回来了?怎么不早说!”
翡墨懒得理她,林逢春越过屏风,看到谢瑧坐着发呆。
“谢瑧,你干嘛呢?”她过去一拍肩膀。
谢瑧正沉浸于画的悲伤中,吓了一跳,回头见是她,更为惊骇:“你怎么还在?!”
“什么叫‘还在’?”林逢春不满,“我又没走!”
“哦……”谢瑧很想将自己的失望藏住,“什么事?”
“没事不能找你吗?”
“……那还是别找了。”
“……”林逢春无语,伸出手,“喏,还给你。”
谢瑧见是一两金,疑惑接过。
“你放心,我也没用蒋峻伯的钱。”林逢春坐她旁边,“我已经想好了,放鹤书院,我非待不可,而且会好好地待下去!”
……又添噩耗。
“你等着看,我能做到的!”
霎时间,谢瑧脑海闪过八百种念头,只问:“你叫寨里送金?”
“怎么可能!我们寨很穷的!”她道,“我与大娘商量过了,在她那帮工打杂,就可以抵销这一两饭钱。”
山寨寨主竟愿意去后厨打杂,谢瑧惊诧,自己当真低估了她的决心。
“你不是涧石寨的寨主吗?你来书院,寨中怎么办?”
“你这不挺关心我的嘛!”林逢春憨笑,“知会过三姑,求她代劳了。”
谢瑧鸡皮疙瘩泛起,虽好奇她哪里冒出的“三姑”,但不敢多问,生怕她又说自己“关心”。
林逢春从身后变出一本书册,放到她面前:“我问过了,明天学什么毛诗,用的什么郑笺,你先教教我呗。”
书院提前发了教材。
难得林寨主产生好学之心,谢瑧随口问:“你会多少?”
林逢春看她翻到诗经第一篇,便读道,“门门且鸟,在河之州。”
谢瑧:“?”
她指着篇名“关雎”二字问:“这是什么?”
“门且啊。”林逢春笃定回。
谢瑧按下性子:“那接下来一句呢?”
“幼兆叔女,君子好求。”
谢瑧两眼一黑:“……这几句什么意思?”
“门上有鸟,它往河边飞了……嗯……幼兆叔叔的女儿,君子好喜欢追求她。”
……谢瑧挺佩服她的,还真有自己理解。
她忍不住道:“这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
“啊?是吗?笔画太多,我哪认得……”林逢春挠挠头。
“你到底怎么过的试问?!”谢瑧不憋了,她非常好奇这个问题!
“这个……保密。”
谢瑧将书退回:“你找别人吧。”
“别啊,阿瑧!”林逢春急了,“你有学问,我们又住一起,我干嘛找别人啊?”
“你到底怎么通过的。”
林逢春一喜:“你的意思,我告诉你,就会教我?”
谢瑧摇头:“我没这么说……你会与不会,和我无关。”
她若能在课上出糗,指不定早点离开。
林逢春后仰抱臂:“行啊,你不教,我去找蒋峻伯。要是被问起怎么入学,我就说你帮我买通夫子喽。”
谢瑧:“……?”
她气道:“别太过分!你攀到我头上做什么!”
“你们陈郡谢氏,有什么不能的?”林逢春满不在乎,“我可告诉你,从前阿耶逼我,我都不学!你不肯教,大家一起不学,多好!”
……真是强盗!
谢瑧千算万算没想到,这次来书院,最大的问题不是女扮男装,而是这个半路杀出来的林逢春!
“谢瑧,你可想好了。我只是请你教我,没别的要求……既是朋友,怎么不帮?”
谢瑧堵着一口气:“你还有别的要我做的吗?一并说了。”
“暂时没了,以后再和你说。”林逢春以为她应下,喜滋滋道。
“休想!”谢瑧腾的起身,“口口声声说是朋友,从遇见起,你威胁我多少次了?在你心里,朋友就是用来胁迫的?我全然听你的话,做你让做的事,才是朋友?林大寨主,你好威风啊!”
“我……”林逢春愣住。
“何为朋友,寨主倒是说说。”
林逢春踌躇:“义字当头,有令必从,我和寨中兄弟都是这样。”
谢瑧不禁发笑:“你在山寨,是寨主,他们是你的手下,你说的话,他们当然照做,这不叫朋友。”
林逢春哑然,若山寨兄弟不能算,那自己哪有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