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红色喜服格外扎眼,谢瑧拧着眉在房内踱步。
女寨主看上了自己,要自己做压寨夫君?这实在是一场天大的误会!
不愿,不想,也不能!
她想解释,但女寨主霸道肆意,下过通知,就不由分说地将她关进房间。
寨主派人送来喜服,叫她安心等晚上的婚礼,谢瑧拍门呼叫,根本无人理睬。
困于房中,她似盲人聋人哑人,同时身上钱袋也消失不见。
翡墨和沈灿当真安好吗?
她不能确定。
房内很安静,思绪反而汹涌。
一命孤悬贼人之手,未来茫茫不可知。
这种感觉十分不好,谢瑧的心静不下来,唯有不断踱步,纾解心中焦虑。
期间有几个寨中妇人催谢瑧穿上婚服,不要耽误吉时。
她一概不应,解释说自己是女子,不能成亲,让唤林逢春来。
妇人用新奇的目光打量她,好像觉得她脑子有病。
等到傍晚,也没等到林寨主,倒是等来几个壮汉。
他们见谢瑧依旧不穿喜服,登时粗眉竖起,毫不留情,上前钳住她,大声唤妇人来给她换上喜服。
“我不——”谢瑧愤然欲抗争,下一瞬,嘴里就被塞了一团布,说不出任何话。
大汉们看她涨红了脸,哈哈大笑。
除去外袍,换上吉服,妇人动作麻利,很快弄好。
谢瑧不情不愿,然而她文弱,在力量的压制下,毫无办法。
一大汉拎着她的衣后领,将她提起,看了一会儿道:“怪不得寨主不在寨中挑,原是喜欢这种瘦弱无力的白脸。”
“这种男人,软脚虾似的,有什么好的?寨主还是年轻了!”
两汉相视哗笑。
谢瑧被挟制着来到喜堂。
张灯结彩,红绸高挂,聚义厅经此布置,一派喜气洋洋。
红烛燃烧,烛光跳跃,映得后面悬挂的虎皮都柔和了几分。
林逢春身穿大红嫁衣,立于喜台前。
谢瑧先看到她的背影,不知是烛光辉映还是红衣衬人,竟觉出一缕孤独意味。
直到被推到对面,方见她戴发冠,垂珠帘,遮住脸庞,瞧不真切。
山寨中一切简陋,婚服不过麻布制成,唯林逢春戴的发冠,较为精致。
谢瑧原先只觉荒诞,但当身不由己地来到林逢春面前,喜符映衬下,生出一股暧昧气息。
她想,纵是匪首,此刻是否也满腔柔情呢?
但自己唯有辜负。
对前路的担忧之余,生出一丝愧疚,谢瑧心里很不好受。
新娘高,新郎略矮,周围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既逢吉时,没有继续封口新郎的道理。
嘴里的布团终于被拿走,谢瑧急切道:“寨主,我不能娶你!我是女……”
欢闹的氛围一瞬凝结。
话没说完,嘴巴又被封上,这一次,是被林逢春亲自用布塞住的。
“郎君,莫要再疯了。”
谢瑧顿时觉得自己的同情心太泛滥。
林逢春一手捧住她的脸道:“谢景游,你该明白,既入涧石寨,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透过珠帘感受到威压,谢瑧不甘示弱,怒瞪眼睛。
“吉时到——行礼——”寨中司仪的喊声及时打破了尴尬,周围人重又欢呼。
本朝重礼教,礼数繁杂,正常情况下,成亲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一环不可少,至于却扇、撒帐、合卺、见舅姑、入新门等等,一板一眼,自有定式。
然而山寨中人,不耐繁琐,将这次婚仪删减为对拜和合卺。
谢瑧眼见林逢春放开手,朝自己弯腰拜下,珠帘响动,轻轻低垂。
她静静看着,并不对拜行礼。
林大寨主抬头望她一眼,紧接着,谢瑧就被人强硬按头。
“礼成——”
司仪高声喊,周围立刻有人拍手高叫,还有花瓣洒落。
接下来如何被众人推搡着推进新房,谢瑧均记不真切,许多张脸从自己面前掠过,耳边有各种言语,混乱得很。
林逢春没有随她一起进房,两刻后,她才推开房门。
谢瑧负手站在床边,瞧着台上红烛燃烧。
架不住山寨诸人,林逢春喝了两杯酒,脸上有些烧,并未醉。
君子如玉石。
她远远瞧着谢瑧,似乎闻见林海间的松香,亦或是药圃间的薄荷香气。
长这么大,她第一次遇见谢瑧这般人物。
林逢春走近他,烛前台上放着两杯酒,正是合卺酒。
她端起一杯:“谢郎,你我已经礼成,莫要别扭了。”
谢瑧静默片刻,猛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你……”
谢瑧饮完,将酒杯还置于台上:“林寨主,对不住,我不能做你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