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了些面和油,给你摊了个饼,饿了吧?”
山千仞连连点头,两眼放光。
“师父也没吃,咱一人一半。”说着,他便将饼从中间分开,一半藏在手心里撕开。
“师父。”
“嗯?”
“你不仗义。”
“哪有?”
“你那半比我大……”
“就多了一点点,反正也不可能完全分匀,饼是我烙的,你让让我怎么了?”玄萧玩笑道。
“哼……”山千仞故作生气的哼了一声,心里却是暖暖的。
玄萧就瞧着山千仞狼吞虎咽,直到看着他将那大半张饼都吃完,自己才将藏隐藏在掌心里那小半张饼吃掉。
那饼的形状,不是圆的。
两人都心知肚明,可谁也没有多说。
第二日,靖军攻城,城中士兵吃不饱饭,没有力气抵抗,眼看女墙将破,危急之中,玄萧划破手掌,用血绘阵盘,霎时间,红雾四起,将敌军前锋裹住。
这一幕对山千仞来说,再熟悉不过……
山千仞瞪大双眼,一阵寒凉从足底升起。
千人祭……武废帝!
这还不算完,就见玄萧出了青剑“圭臬”,可他使的剑法与平日里师父教他的禅宗功法不同,那剑气浩浩如江海,可见星辰日月潮水生息……
“沧澜剑诀……”这一刻,山千仞想起来当年皇座上那张脸,那不是旁人,就是千年前的玄萧。
“原来是你……为什么会是你?”山千仞抱着脑袋,头疼欲裂,原来是他啊……自己找了千年的仇人,恨了一千年的人,竟然就在自己身边,与自己朝夕相处。
那个虐杀上千所谓邪修的人,还口口声声不让自己修炼血蛊之术的人,自己竟然也是个邪修,多大的讽刺?
这一战,山千仞心不在焉,身上被嚯了十几道口子。
从那之后,师徒二人逐渐离心,山千仞不肯放弃自己的功法,无数次被玄萧惩罚。
北玄建朝的前一年,山千仞铸下屠城大错。
山千仞邪功大成,与玄萧战得有来有回,可是玄萧距破化境仅一步之遥,山千仞终究不敌,重伤倒地。
他歇斯底里地吼道:“玄萧你给我记着,你最好现在就杀死我,否则,我要你万劫不复,你就算万人之上又如何,只要我活着,我就要你被踩入泥尘,让你知道我有多痛苦,我要你比我痛苦一万倍!我还要你永远活着!活着痛苦一千年一万年!你杀了我!”
“我对你有愧,我不杀你,我希望你能放下,重新做人,莫在作恶了……”
山千仞笑得前仰后合,眼里却噙着泪:“放下?你叫我放下?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为善而欲自高胜人,施恩而欲要名结好,修业而欲惊世骇俗,你这样的人,与我说这些,不就是希望世人都夸赞你玄萧高尚么?我偏不让你如愿!”
“松无,回头吧……”
山千仞狠狠呸道:“不许旁人修邪术,你却自己修了,好一个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哈哈哈哈……”
玄萧蹲下身子,拾起方才在战斗中被折断的半截木簪。
瞧见这一幕的山千仞捏紧了藏在袖中的另外半截木簪,前一刻还在狂笑,下一秒竟直接落下泪来:“你送我的……情分既已断了,折了便折了罢……”
“也好……”说罢,玄萧竟是将那下半截簪扔进火盆,簪子不多时便化作了碳灰。
军中人皆说,元觉大师虽是和尚,可心肠却不像元悟大师那般软的,他一向是不信的,直到此刻,簪子消失在火中,化作转瞬即逝的光,山千仞才忽觉自己在玄萧心中,无足轻重。
他甚至连看都不愿多看自己一眼……
玄萧本想将人永远关押,却不料叫山千仞逃了。
玄萧没想到山千仞这一消失,便是十二年,而十二年后再见,成了他这一生挥之不去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