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玄萧服了药正睡下,侯友章却在此时敲响房门。
孤月探出半个头,将人拦在外面:“大人刚睡下,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么?”
“不算要紧,是池彦派人送信过来,我大概看了一下,算是来要钱的。”
孤月接过信:“他既是要银子,就先晾一晾,等明晨我再告诉大人。”
翌日清晨,玄萧被一阵吵嚷声吵醒,他唤孤月问:“外头发生什么事了?为何这么吵?”言罢,他借着蒙蒙亮的天光,看了一眼水钟,才卯时刚过。
孤月正在盥洗,听玄萧唤他,他便请出察看。
叫喊声来自一个中年妇人,怀里还抱着个不足岁的婴孩,正朝侯友章哭诉着什么。
孤月离府门口还有些距离,尚不能听太清,只能看见妇人周遭还站着些路过看热闹的人。
孤月走近时,侯友章正好要离开,他拒道:“你一个妇道人家能知道什么内情,昨日吏房已经派出人去问过了沈家,沈家说近日并未有运什么大宗货物,事也不大,私了便好,若真有什么冤,叫你家丈夫去衙门里告去,你且回家去吧。”
听了侯友章这句话,妇人嚎得更凄惨了,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大人,沈家一面之词你们家信吗?昨日午间码头上只有官府来查过一遭,一待一中午,我们码头上做工的人手少,可又不能不招待,如今沈家货丢了,全然算在我们码头杂役的头上,叫我们赔,可我们做工的,一个都没见着卸货啊,况且昨日港上泊的,只有沈家的货船,大人……您为什么就不肯信奴家,我等若有卸货,痕迹一目了然,您去看一眼呐!”
“大清早的,这是怎么了?”孤月走到候友章身后。
侯友章听到孤月的声音,转头就见还未束发的孤月从宅子里走出,他回答:“前几日沈家运了些货,昨日说是货丢了,昨日衙门已经派吏员去查了,此事已有定论,这妇人非说是衙门冤枉她,我想这一介女流,说话没轻没重,正准备赶她走呢,万一吵醒大人……”
“大人已经醒了,让我来看看。”孤月瞧着红着眼眶的女子,问侯友章:“你不肯听她说的,是否是因为这事牵扯了衙门的缘故?”
侯友章摇头:“当然不是,我只忠于主上,在衙门任职,也是为了行事便宜。”
“那你为何不将这位姐姐的事告诉主子?”
“妇人一面之言,不能全信,我想派人去问问昨日码头上主事的杂役,再回报主上。”
孤月闻言,只觉得来气:“这位姐姐是骗过你还是坑过你?话怎么就不能信了?”他自做主张道:“人我带进去,亲自问过主子再说,你现在就派人去码头上,别太明显,别让衙门和沈家知道。”
侯友章瞧了那妇人一眼,又看了看孤月,见孤月确实执意要让人进去,就算心下不悦,却也不再多说,应声退下了。
孤月领人到房门外候着,又进屋伺候玄萧。
“你带了什么人来?”玄萧问。
孤月想了想,回答:“是个叫冤的姐姐,先前被侯舵主拦在了外面,其实本应该先叫舵主查出个眉目属下才来报道,不过我看她应当是真有冤情,您不妨听她说说。”
玄萧一听孤月这语气就知道,孤月是怕他嫌告状者的身份不肯听,他直起身子:“你先说说,是什么事?”
孤月答:“来时,属下已经问清了七分,说是昨日午间,官服例行派吏员到港口巡检,因为近些天沈家没有大宗货物,因此码头上人手不多,都去招待胥吏了,然后沈家的货就打失了,沈家认为是杂役看管不严导致货物丢失,叫他们赔,码头做工的人认为此事与那些胥吏脱不了干系,可其惧怕官家和沈家,因此他们也只能含冤认下,这位姐姐姓庄,她的丈夫是个酒鬼,养活孩儿都靠她,庄娘子在码头上记账,昨日出事后,码头上的人觉着她好欺负,就将罪责全部推脱给了她,她便只好来此喊冤。”
“请她进来吧,老夫还有几个问题要问,支道屏风,别叫老夫病气过给人家。”
“是。”
屏风很快挡好,孤月退到门外。
“庄娘子无需紧张,老夫只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便可。”
妇人跨入门槛,一听里头是个男子的声音,不免有些担忧,不过看到屏风后,心定了许多。隔着屏风,庄氏看不清玄萧的模样,也猜不出屋里人的身份,不过她想着,既然侯主簿对这位的侍从都礼数有加,想来这位应当是个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