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萧先前还有放这贺家一条生路的想法,如今他却忽然想通了一个道理。
不知节制的人,永远都不会节制,人的欲望野心不会有边界,这世上有无数个沐氏、沈氏、贺氏,若不能一次将他们除个干净,那么后面便还会有无数贪得无厌的人在想着走他们的老路。
乱世用重典,盛世亦要防患于未然,虫从心蛀,最为致命。他若是对这些蛀虫老鼠仁慈了,那便是对北玄这片天底下的泱泱万民残忍。
贺家做得这些脏事,玄萧都知道,都察监也都知道。只有穿靴子的能收拾穿靴子的,手握权柄的人不为百姓做主,那便没有人能帮他们了。
贺家的事很快便有了结果,由于贺家蛮横,多年掠人家产,被人抓得不少把柄,呈堂证供,证据确凿,他们偷动私库之罪再难洗清。
莫家与贺家结亲家不算久,除却城中几家铺子与贺家有牵扯外,并未参与贺家其他勾当。
官府例查后,莫家账目清白,便也没再为难。
玄萧离开时正是傍晚,他路过菜市口时,几个卒吏正在往地上泼着水冲刷血迹,玄萧的马车从菜市口驶过,不远不近,恰好能闻到晚风中裹挟的血腥气。
“孤月,”玄萧咳嗽着喊了一声驾车的孤月:“走南门吧。”
“好的大人。”孤月调转马头,故意偏朝东南莫府的方向去了,跟了玄萧许久,算是摸清了玄萧的性子。
孤月驾车驶入文林巷,忽然就听到有哭声骂声从远处传来,玄萧撩开车帘,瞧见的不是别人,正是朝外搬的贺家。
玄萧望向那个正张牙舞爪,对家中女眷破口大骂的老妇,若不是看身形与声音都与几日前瞧见的那穿金戴银的贺老夫人一样,否则他都认不出来是一个人。
就在马车快要走到贺宅门前时,孤月却将马车赶入了另一个巷子。
“方才那些人,是贺家的吧,昨日老夫睡得沉,州府如何判的?”
孤月将手中文卷递入车厢道:“贺家勾结宦官伪造圣旨,侵吞民田一百二十倾,军屯田亩六十七倾,戕害朝廷命官家属,人证物证具在。贺大爷、贺二爷、贺二郎三人已经铡了,如今已清退田亩,所查家产充公,知府知您仁德,诛九族这事没提,说是严惩,您又没叫他们流放,这是为何?”
“不得逼太紧,免得狗急跳墙,这惩罚对他们来说已经足够了。没了富贵还能再拼,若是流放,那便是要了那一家子女郎的命,虽说其算不上无辜,老夫饶他,他们也未必待得下去,人以信立足,失了人心,在颍都混不久了,对于那些享惯了荣华的人来说,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大人说得是。”
贺家起初只是用些小手段侵吞自耕农的田产,尝到甜头后,便变本加厉地去诓骗他人卖地,甚至朝军屯田亩伸了手。可单有土地,他们却不满足,私欲一点点膨胀,不再满足于有钱,还想要得到权势。
家中子弟无才,走不了正途便动起了歪心思,与巡察监的宦官勾搭往来,近几年更是挖空心思的和池彦的人勾结到了一块去,还胆大妄为的假造圣旨,搬空了救急用的秘库。
天阙府对贺家涉事之人判处斩立决,杀鸡儆猴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马车继续走着,离开了贺宅,又向南穿过两条街道便是莫府。
马车走过莫府大门时,玄萧深深地朝那儿望了一眼,随即收回目光准备放下车帘,马车却忽然停下了。
“孤月?怎么停了?”
“大人,您还是自个看看吧。”
孤月将玄萧的轮椅放在地面上,又将人扶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