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徽反应过来,道理的确是这样的,若是他指望巡检能处理这沉疴,先不说能不能做到,光是这一个举动便有可能动了北玄根基,所有官吏都逃不出这病态的潜规则,下到府衙胥吏上到宰相,没人能在朝中凭一己之力站得稳稳当当,若真要彻查,天下怎会不乱?
想要治政,又怎能不学会妥协?
“巡检只是明面,霜儿自然懂得这是做给玄铮看做给各地官员看,只要他们懂得分寸,那便不会有事。真正的刀在老夫手上,这个恶人,只有老夫能当,也只能老夫来当。”
宴徽在大内摸爬滚打坐上高位,此刻也明白了玄萧的意图,他叹息道:“钦差出巡,是陛下希望臣子守其本分,你要走这一步,便是叫他们不得不安分守己,天下人仇恨加诸己身,你日子便不会好过了。”
“敬畏二字,不可分,少了那点‘畏’,‘敬’还能独存多久?情分值几个钱?”
说罢,玄萧将字条折好,塞进飞鹰爪上的小筒。
玄萧的字规规矩矩方方正正,与他极端又疯狂的性子大相径庭,里头写的字更是重逆无道。
逆行云接到飞鹰,他展开字条,只觉得头皮发麻,背上不觉出了一层冷汗。
纸条上赫然刻着三个漆黑的字——杀储君。
飞鹰送出后,孤月径直进了会客厅,他瞧了宴徽一眼后对玄萧行礼:“主上,阁中来了消息,是邹营造传来的。”
“说就是了。”
孤月又瞧了宴徽一眼,而宴徽却没有一点要回避的意思,他理所当然地坐在椅子上小口抿茶。
玄萧瞧见孤月欲言又止的样子,于是道:“直接说便好,宴督主是盟友。”
“这……这事与元悟大师有关。”孤月脸色不太好。
玄萧顿觉不妙:“怎么个有关?”
“元悟大师没了,曲熵活着,那日火刑的,是元悟大师。”
玄萧顿觉一阵酸痛从腹内传来,他虽与元悟竹柏异心,但毕竟也算是同门所出,终究还是有些情分在的,他长叹一声说:“这件事还有谁知晓?”
“邹营造加密呈报,直接送到府上来的。”
“知道了,这事,莫要让旁人知道。”
“是他主动替了曲熵吧?”宴徽想起那日都察监的来报。
孤月点了点头:“那需要派人捉拿曲熵吗?”
“不必,”玄萧想了想那日的情景,突然想到一件事,便问宴徽道:“他的骨灰还在么?”
“没扬,就装在坛子里,放在都察监。”
玄萧沉默了好一会,对孤月道:“孤月,去都察监将坛子取来,老夫送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