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巫铭到军都关的第三日,玄萧也来到了关口。骑着一匹高大的黑马,身披轻甲踏着月色来到城下,巫铭将他迎进关内。
巫铭忙着关心他的伤势,一边与他说着这三日军都关的一些战况。而另一边晏徽只是看了一眼玄萧,一手撩着波浪状的长长的黑发,挑眉斜眼笑道:“你这一身黑,根关外的乌鸦似的,多亏你头亮,不然我都能给你在城外关一晚上。”
玄萧白了晏徽一眼,不想理他,接着与巫铭说话:“老夫入关时已经听说,你们刚到那日,军都关险些失守是怎么回事?”
“本来可能还真要失守的。”巫铭叹了一口气,玄萧极少见过他这副凝重的表情他简要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其实北夏小宗军队已骚扰军都关已久,边军理论上不该抵挡不住,朝中有人发现其中猫腻,上书请旨彻查边军,但先前京中混乱无暇顾及边关,弹劾军都关总兵的文书就被人趁机压了下来,我快到军都关时,有一位受重伤的夜不收士兵告诉我前总兵为一己私利倒卖军械,多年来,军都关只剩一具空壳,不堪一击,北夏大军离关已不足三十里,军都关危,然总兵却紧闭城门,以防北夏奸细为由不让百姓离城。”
玄萧瞬间明白,那总兵恐早已投敌,怕自己的事情败露,因此封关不让人给京都报信,那北夏军,怕也是他开关将人放进关内的,玄萧在路上时已听闻了关内惨战的事情。
巫铭接着说:“那总兵卖国求荣,本以为投奔了北夏就能高官厚禄,殊不知他也只是被北夏当做棋子,他打开关内大门后,北夏军一进城,第一个就冲着守军而去,又在城中烧杀掳掠,监军知中敌计,忙将吊桥砍断,算是阻挡了北夏军一阵,总兵慌忙逃窜中中箭身亡。我因提前在夜不收那探子处得了消息,将轻骑全部派出支援军都关,恐怕,你我今日就不会如此安逸地睡在关内了。
玄萧听后沉吟不语,过了一会,他看向坐在窗框上的晏徽:“无衣,你为边关总监军,回京也月余,总兵反叛,监军不可能一无所知,你是不是也该查查你的人了?”
晏徽谈起正事,也收起了那一副太监看人吊儿郎当的样子,正色道:“他没有问题,我也是得了消息故此才急着从南樊回来,避开耳目。”
说罢,晏徽也再待不下去,回了自己的帐。
这惯用的骗城手段,实在是像一个人,一个玄萧再熟悉不过的老对手,能把一个位高权重手握大军的总兵忽悠成那样,也就只有他有那样的本事。
玄萧心里有了答案,想到数月前出现在宫内的元悟,还有失踪已久的曲熵……果然,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那日在天门擂,一眼瞥见的人,的确是曲熵。他不会毫无理由地轻易去怀疑别人,可是桩桩件件的巧合连在一起,那便不再是巧合了。
曲熵,二十年前是野心勃勃的他,二十年后依旧如此,他不可能改变,野兽就算被人圈养在牢笼里,看似已无野性,但若它出了笼,那本来已收敛了的爪牙必然会露出,出笼第一件事就是咬断那将它关起来的饲主的喉管。
这么多年,多方之事,也该有一个终结了。玄萧取出一把剑,独自坐在城楼上,望着关内千家灯火,又望着被夜色淹没的烽火台,抽剑离鞘……
曲熵在暗处,失去天道臂助的玄萧断不可能知道他人在哪,他放出曲熵,本想是让他将北夏这潭死水搅起来,可如今变故颇多,局势显然是失控了,曲熵出手速度太快。
那消失了数月的声音又在玄萧耳边心底响起:“你还在等什么?最简单获得天道之力的方法就是杀了巫铭,那时你就可以回到最初的时候,你不想回到神界了吗……你不想每次回到神界都只是一缕轻飘飘的元灵吧?什么愧疚?那是他害得你轮回百世不得安宁!你看他天生神目,那不就是你的能力么?杀了他就能拿回来!”
“住口!”玄萧两眼猩红,剑指前方。城楼上的兵士在玄萧登上城楼的那会就已经退开了,生怕这位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国师弄死他们。玄萧在边军老人中的风评很是复杂,就算他是他们的将军,他们也并不太敢靠近他。
一个长得与玄萧一模一样,身着白衣的人赫然出现在玄萧面前。玄萧怒极,挥剑就砍,那人只是微微地笑着:“你本心当真如此?你看看你,就知道杀……”
那白衣玄萧手无寸铁,却直直扼住了玄萧的咽喉,玄萧宝剑落地,生生掐出一道血印。
“玄叔叔——”
巫铭冲上城楼就见玄萧右手掐住了自己的喉咙,左手剑落。
他掰开玄萧掐着自己喉咙的手。
此时玄萧也恢复了神志,他头痛欲裂,因愤怒颤抖的身体也逐渐恢复平静,他看清眼前人是巫铭,才觉自己方才失态:“是我失态……癔症犯了,可有伤到你?”
“没有,倒是你险些伤了自己。”巫铭复杂地看着玄萧,眼神透露着怜悯,玄萧固然可恨,此时却也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