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府上,巫铭推开藏书阁大门,还是长长的玄关与暗红的楼梯,他隐约听到玄萧在说话,听声音却只有玄萧一个人。
巫铭又发现进门的那白玉棺的棺盖微微打开一条缝,绕过玄关,也只看到玄萧正在抄经。
玄萧见巫铭进来,将笔搭在砚角,把刚抄完的梵经晾在书桌的另一边:“你睡了整整两天,沧澜剑诀很费精力,你可以歇两天,这几天应该也没什么事,池彦能当时国师,还是有点东西的,反正你我也出不了府,安心待着吧。”
“什么叫你我出不了府?”巫铭不解。
“池彦回朝了,这次道宗在背后撑着,提了先前皇子的事情,老夫孤家寡人一个,没法和他斗,又被软禁府上了。”玄萧云淡风轻地说着。
巫铭冷笑几声:“谁叫你害得陛下就只剩一个孩子,他不杀你已是仁至义尽,还指望让你重回高位?前几日殿上的好话若不是看我面子上哪有你事?说不定你都被拖出去斩了。”巫铭想了想又觉得说得不过瘾,又接着说:“你别这副什么都无所谓的表情,我都替太子殿下委屈,平白无故少了好几个弟弟妹妹,难怪当初杀你来的那么决绝。”
听到这,玄萧动作轻微停顿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他叹了一口气问巫铭了一个无关的问题:“有一种菜,叫无心菜,菜无心尚可活,人无心,可会死?”
巫铭不知怎地,想到先前在娑婆忆梦阵的那段缺失记忆,他又摸了摸胸口那颗不停跳动的心脏,莫名其妙地一阵难过。
“随口一说罢了,你还是好好准备准备,北征势在必行,此乃天下大势所趋人心所向,池彦拦不住的,你只管安心等着接圣旨。”说罢就重新提笔继续抄经。
巫铭应了一声,准备离开,却又想起什么:“我进来的时候,听到你在和空气说话。”
玄萧并未停下手上的动作,他回答道:“老夫有癔症,不过也不影响正常生活,旁人也看不出来什么,不必在意。”
巫铭本还想问些什么,不过话到嘴边又觉得无话可说,最后只是问玄萧要了几张舆图就离开了藏书阁。
舆图,看来他已经开始准备北上打仗了,玄萧心道。
前几日他发出的消息,不知那人是否收到,眼看时间就快到了,如果那人不来,他就只能动用逆命阁的力量……到时候,自己身份也会藏不住。
饭后,门可罗雀的玄府大门被人敲响,玄萧有些意外,他回京数日,基本没人来拜访过,他倒是无所谓这些,没事做倒也清闲。不过更为意外的是,那个人还真的愿意帮自己,他本来都打算启用另一个方案了。
大门打开,就见来人麟服犀带,立在满是门钉的朱门前显得十分刺眼。一头乌黑的长发却随意地披着,锦衣华服,形貌昳丽,眉眼细长而多情,鼻梁高挺,面容阴柔却不乏男子的气质,看似不羁谦和,却是把要命的刀。
玄萧拄着拐杖缓缓从内室出来,穿过前院,府门打开,二人四目相对。
玄萧挑眉笑道:“哟,晏美人儿,好久不见……”他仔细打量眼前人的衣裳:“官服换得还挺快,几年不见,又升官了。”
晏徽轻嗤一声,不管这宅子主人说什么,抬腿就往里迈,玄萧喊住他,他用近乎女性的柔美嗓音道:“腿长本督身上,你拦得住么?”他又瞥见玄萧的拐杖,幸灾乐祸地笑了:“哦~原来国师大人不能想怎么走就怎么走啊。”
宴徽嗓音虽细,却没有丝毫的媚意,虽说太监,却用不得“阴柔”一词形容,他给人的感觉,与外朝上立着的官儿并无区别。
玄萧冷了脸,明显不太高兴:“瞅着你那吊梢眼一笑就准没好事,身穿公服还披头散发的。”
那人眼里含着笑意:“本督尚有发可披,有些人不惑之年就聪明绝顶了。”
玄萧无语,他和这人吵架就没赢过,他俩互相看不顺眼是真的,那时宴徽刚到宣帝身边侍候,常被使唤去找太子,正好遇上少师玄萧,玄萧见他长的美,对他起过心思,不过宴徽手段了得,借了玄萧这阵东风得了泼天富贵,还没能让玄萧如愿。
后来玄萧用手段给人弄边境去,本是小作惩戒,不想他宴无衣却是混得风生水起,能让玄萧屡次吃瘪的人全天下没几个,除了巫铭,这宴徽也算一个。
“你不应该从泠州上岸,见着同泽了么?”玄萧听说了戚戎与宴徽的事,想来他们才是两情相悦,自己也不是强人所难的人,不再提从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