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萧深吸了一口气:“嗯……最初那些年,我的确十分受人爱戴,给了寒门出路,也维持了一时的公平。”
“所以你是飘了?然后开始造孽?”
“是……我怨不得旁人,是我太偏执了。”玄萧不再说话,他想起一个人,被他抛弃的人,那人说要他身败名裂,被踩的粉碎,那人的确是做到了,还借巫铭的手“杀”了他。
可玄萧心里明白,自己自身若没有做那些事,别人又怎么会有把柄来攻击自己?
他残害忠良,靖灭后不乏有惦念的人,的确有人保守,而他太过心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压下所有反对的声音,杀戮朝中大臣和屠戮江湖门派。
细细想来,他那时已经变了,从权利的底层爬上权利的顶层,没有对权利结构本身的反思,反而被权利夺舍,成为权力的影子,成为了暴虐的人,与他曾经最厌恶的掌权者别无二致。
玄萧挣扎过,可他本身就是权力的受益者,他自嘲:“我站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怎会自毁权力的垫脚石?”
巫铭听完后心里五味杂陈,他共情少年玄萧的气魄胆识,又惋惜他呕心沥血却最终落下神坛,却也愤慨他残暴不仁残害忠良,也恨他将那么多无辜之人牵连其中,灭门泉山,他的族人……”
“玄……玄叔叔,你讲些别的吧,你说你的事情,我更睡不着了。”
“那你想听什么?”玄萧问。
“诶,我看你今天看的那本武朝史同我看到的好像有些不太一样,你给我讲讲吧?”巫铭侧身看向玄萧,玄萧仰面躺着去,一脸困倦。
沉默了一会,玄萧道:“的确有些不同,我那一本,是真实的历史,没有被粉饰篡改过的,不过说了你也不信,你把它当野史看就成。”
“正史与野史有何区别?”巫铭从未看过什么野史书册,不免好奇。
“传奇、戏文看过吧?”
“嗯。”
“够跌宕起伏么?”
“这和史有何关系?”
“那玩意有逻辑,可史却没有。”玄萧笑道:“正史讲究一个‘政’,真不真不知道,但野史,定然够野。”
听玄萧这么一说,巫铭来了兴致:“那你说说你这本野史呗,我觉得,武朝史最好看的就是开国那段了,开国皇帝李篪真的入虹成仙了吗?”
“为什么这么说?”
“正史记载,李篪十三剑破化入虹,天地异象生,其一生无子嗣,便传位于兄弟后飞升。这世上自古以来入虹者屈指可数,李篪即是君主,又是所有虹者中最年轻的一位,一定有过什么大机缘。”巫铭兴致勃勃非要玄萧说给他听这背后的事情。
“怎么?你也想飞升?”
“这可说不准,我这么年少有为。”巫铭自信。
“嗯,有道理,那你可还记得‘武朝史’里也记载了,梁朝推翻武朝时,其中有一条又说武成帝得位不正,假高祖血脉之名以谋朝。其实你仔细看武朝,历代皇帝也就仰仗神武帝那点光环荫庇,一代不如一代。”
“你想说什么?”巫铭问。
“我想说,其实武帝没有兄弟姐妹,他就是纯纯被篡位的,下场很惨,你看武朝那些皇帝,有哪一个像是他的血脉,一个比一个无能懦弱就算了,还一个比一个长得丑。”
巫铭:“……你怎么知道他们丑不丑,我觉得画像画的都一个样啊!”
“那你还看过神武帝画像呢,他丑吗?”开玩笑,玄萧在李篪那一世死后的第二世就去当了个画师,在当时非常出名,给神武帝追画肖像,那可叫一个帅。
巫铭想了想:“好像不丑,那个画像听说是武朝当时最有名的画师画的,只可惜史书上连那画师的名字都没有提过。”
“我书上看过的武帝和你说的武帝真的差别好大啊,但是我们所说的武帝都一样特别厉害,那你说的那个武帝为什么会被篡位下场凄惨啊?”巫铭好奇得很。
“因为……一个人。”玄萧点起一支生灭香,开始讲述那个伴随了他千年的噩梦,那个他害怕,不敢去面对,又害怕自己忘记的故事。
一世生灭,一世缘结,一世因果,百世执念,生灭香,是他特调的香,用了千年,用来提醒自己,那些不能忘的往事,就算是神识尽散都不能忘记的那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