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青芒呢。”山轻河想起前话,瞥了眼四周环境,突然手下用力,推着裴颜往密林深处走,直到把他按在一棵硕大的梧桐树下。
裴颜费力地别过脸,蹙着眉,想逃离却被山轻河逼进越加逼仄的空间,两个人呼吸相交,近在咫尺。
裴颜飘开眼神,顿了顿,“对付你,还用不着青芒。”
山轻河嘴角落下,自嘲一笑:“是啊,我算什么。山择栖至少陪着裴晗过了那么多世,两个人生死相托。我呢,我算什么。”
“我不过就是他一缕执念的产物罢了。若不是他情执于你,我现在应该在另一个地方做导演,拍电影,娶老婆,生孩子。”
“你们风云际会,真仙极魔。我算什么?”山轻河笑。
看着山轻河眼底的哀痛,裴颜没由来一阵痛惜,“别这么说。”
“那你还想听我什么呢?”
山轻河突如其来的崩溃让两个人一同陷入沉默。良久,他缓缓放开裴颜的手,叹了口气,突然有点怀疑自己当初在无岩的决定到底对不对。
本以为毁掉自己就能保下裴颜,就能让他后面的日子好过一些。
本以为捅一剑就可以斩断两个人之间本来就不该发生的千丝万缕。
谁知越不想发生什么,偏就一样也躲不过。
裴颜没有变得更好,他们之间也没有干净利落的站在正邪两边。
他没法把裴颜当仇敌,对他恨之入骨杀之后快。
裴颜也没法把他当邪魔外道,对他手起刀落铲奸除恶。
他们甚至还纠缠到一起,耳鬓厮磨苟延残喘。倒弄得比从前还要不堪。
两人既无法痛痛快快对天发誓,此生有我无他誓不两立。也不能像从前一样堂堂正正出现在人前,一起承受风吹雨打。
他们就只能出现在暗夜,出现在裴颜耗费大量修为布置的结界里苟且。
即便单独相见,不是沉默以对,便是剑拔弩张。简直比过街老鼠还不如。
这样的日子,已经令山轻河经快要喘不上气了。
看着面前人低着头迷茫无助的样子,裴颜再一次心软了。
也许山轻河那些负气的话触动了他的心弦。其实无论他二人如何不想承认,不想面对,都无法避免他们就是裴晗和山择栖转世的事实。
从前裴晗那么努力地克制,山择栖那么努力地追问,最终导致一万年后的他们仍要站出来解决和面对。
那如果现在他们改变当初的决定呢?
如果不再克制,不再执着呢?
裴颜眉宇松动,眼底酝起淡淡的温柔。
他双手托起山轻河干燥粗糙的脸颊,看着他惊讶的眼瞳在自己面前慢慢放大,嘴唇一点点贴上对方坚硬的下巴。
如果裴晗作为神的使命已经全然结束,那他作为人的残念,是否可以在这一世得到圆满?
山轻河的嘴唇干燥、起皮,布满许多细小的撕裂伤口。
从前在凌尘殿他就有撕咬嘴皮的毛病。裴颜眼神暗了暗,一点点蹭上去,蜻蜓点水一般笨拙小心地安慰着惊慌无措的弟子。
如果山择栖作为魔的罪孽已经罄竹难书,那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他是不是可以在这一世不惜一切代价挽救与弥补?
山轻河一动不敢动地看着身前的人,感觉唇上被什么东西湿漉漉地滑过,传来一阵细小的刺痛,进而是无尽的瘙痒,逼得他不得不伸手推开裴颜。
“别动。”
裴颜按下他的手,又一次踮起脚细细亲吻描摹。每一下都比微风吻过花瓣还要轻,又比泰山压顶还要郑重。
山轻河被这时轻时重的亲吻惹得浑身颤抖,心被巨大的喜悦和胆怯袭击着,几乎快要哭了。
“我知道,你本不该纠缠在这些事里,”裴颜拭去他额角的汗渍,“我也知道,你心里有太多质疑太多失望。”
“可是天地万物从来就是说不清缘法究竟的,神也好,魔也罢,总有各自的执念难以摆脱,所以才要一直修行,一直警醒。”裴颜语气温柔,仿佛他们之间还一如从前。
山轻河:“可他们不是都失败了吗?”
“没错。”裴颜摸了摸他眼角的委屈,“所以我们才会出现在这里,才要一次又一次面对曾经做错的选择,不断重复那些痛苦和不幸,想办法拨乱反正,让一切重回正道,完善弥补。不过这一次,我决定换个方法。”
“什么?”山轻河按住他想要离开的手掌,眷恋地贪图他掌心的温柔温度。
裴颜笑笑:“我不会再逃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