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棠瞪大双眼,看着转瞬间翻身压在自己身上挡剑的师弟,一颗心剧烈颤抖。
冷棠被林寂护在身下伤势不重。但林寂则缓了好久,才颤抖着手,面色青白地从后背撕下一片护身符。
冷棠顿时松了口气,冷汗混着冷雨淌遍全身。她后怕地锤了他一拳,二人迅速爬起,向佟蒿等人集合。然而他们刚从泥浆里爬起,冷棠便见佟瑛跪在雨中,整个人如死了一般僵硬。
冷棠以为她死了,吓得心惊肉跳:“佟姐姐!”
她飞奔过去猛地掰过她的身子,见她一脸血,但幸而还有气息,顿时松了口气。不料一回头,便瞧见地上躺着一具焦尸。
那具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身躯上,只有一枚碧翠的家主戒,圈在右手大约食指的部位,在暴雨如注里,闪着诡异的光辉。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凄厉尖叫陡然间划破雨夜。惊醒了凌尘殿里浅眠的裴颜。
似有感应一般,裴颜刚进入梦乡便被一阵心悸惊醒。恍惚间,他陡然想起今日还未收到佟家传来的聆符,心下顿觉不妙,匆匆披了件外衣便踏云逐雾奔向东南。
一天一夜,积压在佟家上空的瓢泼大雨仍未止息。
佟蒿身死的消息被匆忙赶来的楚宴清压下,唯恐佟家二老知道后承受不住。但即便两位老人尚且不知此噩耗,佟瑛的崩溃却全数印在楚宴清眼里,让他感同身受,心痛万分。
佟蒿的尸体被暂时搁置在廊外的花厅。佟瑛双眼无神地跪在弟弟的尸身面前,整个人仿佛被掏空一般。
两年里,先是大哥大嫂不幸殒命,紧接着父母又接连病倒。今年佟蒿继任家主,佟三又不知所踪。
现在佟蒿也死了。整个佟家,刹那间只剩一个佟瑛。
佟瑛呆呆地跪在一旁,眼泪一夜之间流尽。白皙柔嫩的脸上留下两道深深的红痕。仿佛一盒打碎了的胭脂,在肤如凝脂的脸上红到怕人。
楚宴清见佟瑛失魂落魄大有轻生之意,顾不上众人揣测的目光,轻轻给她披上一件藕荷色外衫。佟瑛一动不动地任由他动作,无论他怎么呼唤,她也好似听不见一般,依旧只是呆呆地跪坐在原地,不声不响地望着眼前的白布,仿佛心跟着弟弟一起去了。
窗外风雨交加,天色晦暗不明。
隔着风雨声,隐隐约约听到一阵啜泣。楚宴清担忧地望过去,原来是冷棠捂着嘴拼命压抑着哭声。
冷棠来佟家帮扶佟蒿的这些日子,早就和佟瑛姐妹相称,好得不分你我。乍见佟瑛遭此变故,冷棠自然心中不忍,更何况佟蒿与她同门多年,亦如姐弟一般,如此双重打击,心里更是对山轻河既恨又怨。
她轻轻揽过佟瑛靠在自己肩上,每欲开口,数度哽咽:“楚家主,我来照顾佟姐姐吧。佟蒿......不在了,外面的事有劳你一并照顾。”
楚宴清看着心上人一夜间形容枯槁的模样,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他不明白为什么像佟瑛这样善良端慧的姑娘也要经历和他一样家破人亡的灾难。私心里,他很想留在她身边照顾,可是现在外面乱成一团,佟家的事又不能没人管,楚宴清只能狠狠心,暂时走开。
“我马上发家主令,再把裴师尊请下山,”楚宴清强忍哽咽,“这里交给你了。记住,无论外面多乱你们都不必出来。佟家......总得留一个人在。”
冷棠泪眼朦胧仍是郑重点头:“我知道,我一定会守在佟姐姐身边,寸步不离。”
楚宴清不忍再看佟瑛了无生意的脸,一边疾步向外,一边匆匆传了个家主阵,急请秋、景两家前来商议。
林寂远远地看到他从花厅过来,立马小跑着迎上来。
这阵子他一直和冷棠在外协助各个世家除魔斩妖,行动间已经大方磊落许多。见到佟家遭此变故,敌首还是山轻河,林寂悲痛之下更有几丝难以言喻的难堪和羞愧,因此一直不敢往佟瑛面前凑。生恐她触景生情,与凌云山生了嫌隙。
林寂:“佟瑛姐姐怎么样了?兹事体大,要不要我回去请师尊下山?”
楚宴清含蓄地捏了捏他稍显羸弱的臂膀,“佟瑛有冷棠照顾。至于裴师尊,我猜他很快就会来了。”
二人一边往议事厅走,一边分析部署追击一事。出了拐角,便遇到了一直抱着剑等候在外的汤小七。几人迅速交换了一下情况,一致决定暂缓行动,优先保全佟家为要。
楚宴清一边坐镇佟家等待支援,一边命汤小七和林寂携楚、佟两家剩余弟子先布下一层防御结界。楚宴清坐在上座,隐约感觉此事未完,他想了片刻,锦扇挥舞,引来三只齐声长鸣的玄风,首尾相接盘旋在佟家上空。
这是楚家徽印。此印所在之地便是楚家镇守之地。一切楚家弟子,包括楚家的同盟、联军,均需要分派兵力前来襄助。
楚宴清是铁了心要守住佟家最后一丝生机。
果然,御剑而来的秋沉远远地看到凤徽便意识到事情不简单。他立刻飞书一封,命副手再另调人手,一切任凭楚宴清安排。
须臾间,他足尖点地落在佟家大门外,一眼便知这里刚刚经受了一场惨烈的战斗。不禁后牙发颤,唏嘘不已:
“我说什么来着,谁和那小子走得近谁就倒霉。看看吧,楚家、佟家,裴师尊,一个也跑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