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魔尊大人活了两万年,还是拔不掉裴晗这个软肋。”山轻河拍拍手站起,给他看自己空荡荡的手心,“我就不一样了,我一无所有,所以就算是对曾经的师父,我也什么都干得出来。”
风声倏忽而过,阵阵寒凉侵袭掌心。
“哦?那我就等着看你在凌云山上把裴颜踩在脚底的那一天。”魔尊飞回座上,剑却留在原地直指山轻河面门。
“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先有命活着离开。”
山轻河对上他的视线,两股同样阴鸷凶狠的暗流在圣辉宫激流涌动。风铃无风自响,叮叮当当,诡异异常。
“那天是裴颜救了他,我只能无功而返。”山轻河察觉气氛不对,决定先声夺人,“你不就是想杀佟家家主吗?我去杀了就是。”
“山轻河,我要的是佟蒿的命,别想随便在他肚子上捅一刀敷衍了事。”
魔尊眼底晦涩幽深,显然已经知道了楚宴清并没死。
“我会让人一直跟着你,看着你挥出的每一剑,监听你说出的每句话。”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魔尊的剑拍了拍他的脸颊,“你要记住,没有我,便没有你。”
“在我面前,你什么都不是。”
山轻河被一阵劲风拍出圣辉宫,一旁的红面纱早就抱着手臂等候多时了。他懒懒地叼着一根嫩草,伸手把人拽起,山轻河喘了口气,缓过神,才和他两个人一前一后缓步往回走去。
一回到木屋,红面纱便开门见山:“山轻河,佟蒿这次你是非杀不可的。魔尊到现在还容忍你在他头上拉屎,只是因为裴颜还没出现罢了。这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我知道。”
山轻河仰脖灌了一碗冰凉的井水,侧耳一听,房上似有动静,他猜测大概是红面纱的蛇又盘在上面了,看着松动摇晃的瓦片不觉眉毛紧蹙,“这蛇什么来路,你不怕它把房子压垮吗?”
“啧,都说了这有灵石镇着,塌不了。”
红面纱不满地敲敲桌子,“不是,我刚说的话你听没听见?你这次再留后手我也遮不过去了,你必须赶紧杀一个和裴颜有关、和你也关系匪浅的人才能稳住魔尊。否则他一气之下杀了你,岂不是要耽误我的事儿!”
山轻河被他吵嚷的声音激得头痛,连方才对红面纱产生的一丁点感激也烟消云散了。
他突然发现:离开裴颜后仿佛一切都变了,他认识的每个人都在算计、欺骗、利用。
如今他的一言一行都要深思熟虑。每每入夜,连做梦都在权衡利弊,与各色人马虚与委蛇。
偶然午夜梦回,他也总是梦到当初在凌尘殿上简单清净的日子。那些和裴颜学学剑,跟佟蒿斗斗嘴,晴日赏花,雪落煮茶的岁月,竟是如此短暂而奢侈。
就好像那些才是一场大梦,醒来后的现在才是真实。
山轻河嘴里发苦,心里发沉。
想到裴颜,便想起那日自己一走了之后的情况。以裴颜不爱出声的性格,又不知他要一个人把那些屈辱不堪消化多久......
估计就算恨到极点,他也是连一个“恨”字都说不出口吧。
从前他曾钦佩过他的大度容忍,可如今这份容忍落在自己身上,他却只能感到一阵凄凉:
如果所爱之人连一丝情绪都不愿意对自己表达,那是不是说明自己在他心里根本无关紧要?
对裴颜来说,也许那些荒唐就像一阵风。下了雨,晴了天,便什么都不算数了。
红面纱耐心耗尽,使劲敲了敲桌子,“我说你想好了没有啊?”
山轻河回神,抬眼看着这个幽暗不见日月的小破屋,又看看正等着他下定决心的红面纱,再想想此前和裴颜的种种荒唐——终于下定决心,点了点头。
佟蒿必须死。
他已经没必要回头了。
事情既定,多说无益。
当夜红面试和他推敲了部分作战细节后便离开了,留下一只狐狸鬼鬼祟祟扒在门边,要进不进,要出不出。仅搭着半边身子附在门上,一双狐狸眼含情脉脉地看着山轻河,欲语还休。
山轻河精神一振,缓缓在脸上打出一个“?”
空花又狠狠抛了个眉眼,使劲朝一边努努嘴。
山轻河终于演不下去:“......你脸抽筋?”
空花气得踢了下门框,“我的魅术不管用了?这招‘暗送秋波’不起作用了?”
山轻河冷脸微笑,言简意赅:“有说话,有屁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