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宴清面色一冷:“汤小七,神魔大陆已经没有你的师兄了。若你还要在这里待下去,往昔种种就休要再提。”
楚宴清一向是和颜悦色的贵公子做派,此时陡然冷颜,汤小七不觉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的身份让他不快,不由低了头,心里一阵委屈。
“这段日子我一直闭门不出,楚家主从未有过半分不满,若楚家不愿收留,我即日就可离开。只是楚家主,我觉得师兄真的不是——”
“不是什么。”楚宴清踏着废墟血迹走向他,放下手,给他看自己腹部的伤,“小七,你若愿来楚家效力,如今大敌当前我绝不会计较素日长短,但你若还眷恋儿女私情,视同道惨祸、乾坤颠倒于不顾,恕我直言,”楚宴清拧紧眉,细细打量他,“你不如跪在汤家先祖面前告罪一声,即刻废去一身修为,早日娶妻生子,也不枉为汤家后人做功德一件。”
汤小七被楚宴清温和却毫不客气的话语震动三分,他深吸一口气,昂起脸固执地看向对方,“楚家主所言有理,但小七自认并没有看错人。今日种种必有缘故。请家主派我为先锋,我愿带队清缴魔族,活捉山轻河,了断此事!”
楚宴清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慢慢地,他的眼神里染上几丝怜悯,“小七,你那么聪明,当真看不出他心有所属?你可以做前锋但别怪我没提醒你,无论你做什么,哪怕是死在他面前,山轻河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楚宴清说完便跟赶来医治的医师离开了,留下汤小七一脸震惊地站在原地,耳边还回荡着楚宴清的忠告和提醒。
什么心有所属?
山轻河心有所属?谁?!
汤小七感觉心跳仿佛停止了一般,好半天都没喘上一口气。须臾,旁边路过的弟子看他脸色发青,好心帮他顺了顺气血,汤小七这才一个大喘气,缓了过来。
“谁?他心有所属的是谁?”汤小七焦急地抓着身边的人问,被他扣住的弟子一脸茫然,又看他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实在可怜,把他扶到一边坐下边去收拾院里的狼藉。
汤小七一个人在廊下坐到月上柳梢,才终于消化了楚宴清的意思。可他始终想不通那个人到底是谁。难道是冷棠?景蝶儿?莫非是佟蒿那个姐姐?
他心烦意乱地走到楚宴清房外,刚要敲门便被人拦下,说家主去凌云山议事,至今未归。
“凌云山?是啊,出了这么大的事,是该去凌云山商议,”汤小七喃喃自嘲,“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此时,凌云山上一派静谧,唯凌尘殿上灯火通明。
裴颜和凌云宗的三位长老,并楚宴清、秋沉、佟蒿和尚未来得及接任家主的景蝶儿,均是满面沉色坐在殿里。
秋沉最先坐不住,左看右看没人开口,便自顾自说道:“我看魔族这次就是一个试探,小打小闹不足为惧,要没什么事,咱们就先散了?”
景蝶儿头簪白花,身着素服,冰清玉洁的脸庞在烛光下分外俏丽,“不足为惧?那秋家主觉得怎样才算值得一惧?非要等到他们杀进你家或者杀到凌尘殿,才算成了气候吗?”
“我又没说这个意思,你急什么?”秋沉不满地撂下茶盏,“我是想说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从长计议!你们这些男人就会这套糊弄人的把戏!有本事现在杀进魔尊老巢,把他五马分尸挫骨扬灰啊!”景蝶儿恨恨地拍着桌子,怒气冲冲地看着屋子里的一圈男人,最终,她的目光直白地落在裴颜脸上。
“裴师尊,您不会也想对你曾经的爱徒‘从长计议’吧?莫非是在刻意纵容,要与他里外联手?!”
佟蒿的面容闪过一丝扭曲,宋束刀则怒冲冲拍案而起:“休得胡言!山轻河今日午后偷袭裴颜未遂,此等妖孽祸胎,凌云山绝不与他善罢甘休!”
“什么?!”场下几人闻言俱是一惊,进而陷入长久的寂静。
裴颜淡淡看着堂下众人,此刻,神魔大陆资历最老,天资最高的几代人都在这里。清缴魔族维持正道的担子也落在这些人身上。而这些人里本该有山轻河的身影。谁承想此时此刻他们齐聚一堂,竟然就是为了商议如何杀死他。
彻彻底底地杀死。
裴颜心里冷热交加,悲喜难言。与山轻河生生撕裂、分道扬镳的痛苦压抑许久,此刻竟催生出几分作呕之感。他强压着不适缓缓走到堂中,神情依旧淡然,眉宇间却不知何时添了几分暗色,从前容姿不凡的仙人之姿,不知何时已经一去不还了。
“今日急招诸位前来只为一事,请诸位举倾世之力,”裴颜面色如水,“布阵天网,荡尽邪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