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扇的玉柄已经被他灼热的双手烫得温热,锦扇的主人也在大冬天的晚上急出一身冷汗,“我当时真不该和凌云宗的人一起离开,就应该守在最后直接把他带走!如今,如今要我怎么和裴师尊交代啊!”
楚宴清身边的副手不解地挠了挠头,“还交代什么,不是都恩断义绝了吗?”
楚宴清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继续加派人手,就算是具尸体也得给我拖回来!”
“家主,不是咱们偷懒,实在是找不到啊!您说有没有可能,就是,他去了一个咱们都不可能进去的地方?”副手小声暗示。
楚宴清心里一惊:山轻河若真堕入魔道,那他们确实不容易找到了!
魔界和修真界之间有一个隐秘的入口,之前从未有人见过。或者说,见过的人都成了魔界的一份子。这个诅咒一样的规则遏制了修真界拼死寻找魔界入口的行动,也让魔族和修真界的关系日益紧张。
如果山轻河真的从那个入口去到魔界,那......
楚宴清粗暴地挥去脑海里的念头,命令道:“继续找!”
“是!”副手领命离去。
楚宴清拂去额头的汗瘫在太师椅里,一颗心不受控制地乱跳,总感觉仿佛有什么事要发生。
“山轻河啊山轻河,你可千万别吓我,这一年我胆子都快被你吓破了。”楚宴清抚面叹息。
其实楚家主此刻的担心委实多虑了。
山轻河自废灵华后就成了个活死人。好多天了,只有进气没有出气,苟延残喘虚弱至极——但就是死不掉。
小屋里,一个长发及腰的青年带着朱红面纱,秀面半遮。此刻他正不耐烦地拔着屁股底下的草根,很快就拔秃了一片,见没得拔了,顿时心头火气,指着山轻河破口大骂,但他嗓音时粗时细,骂起人来倒像唱戏一般:
“倒霉催的!你要死就赶紧死,要活就说句话!不死不活地我能怎么办!我又不是神仙!”
地上的那一坨一动不动,没有回答。
原来,裴颜那日倒下后,众人便慌乱离去商议除魔大计。人人都以为山轻河必死无疑,加之心有嫌隙巴不得和他撇清关系,所以谁也没管他最后到底怎么样了。等到众人散去,一个纤细身影便从暗处窜出来,鬼一样卷走了已经成为废人的山轻河。
面纱少年死马当活马医,勉强吊住他一口气,本想捡个便宜去魔尊手下邀功,谁知道山轻河没了生气却也不肯咽气,只鬼泣森森让人晦气,他反而不敢把人往魔尊跟前送了。
这要送过去了怎么和魔尊大人说呢?
嘿老大,你看我给你抓了个废物点心!
作死呢!?
面纱男子越想越气,盯着山轻河的身体直言道:“喂,我知道你没死透,实话告诉你,这里就是魔界。你的灵海我也查过了,碎得渣都不剩了,修仙是不可能了!你要是还惦记着你那个飘飘欲仙的师父,跟我加入魔界,或许你还能再见他一面。”
不知过去多久,山轻河布满血污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
“哼,就知道你们不干不净,”面纱男踢了他一脚,“滚起来吃药!”
整整七天,山轻河被面纱男扔在不知什么动物的血蓄满的血池里,泡得骨头都软了。他运了几次气,发现灵海没有半分反应,整个人就像普通人一样,甚至比普通人还要虚弱几分。
这些天他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守寡一样心如死灰任人摆布。原以为那人会将自己折磨一通后送去山择栖那,没想到除了每天被冷嘲热讽骂几句,对方倒真没有什么落井下石的意思。
这倒让山轻河捉摸不透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山轻河已经许久没有开口说话,甫一出声,简直像卸了轮的破车,听起来刺人耳朵。
“若是打凌云宗的主意,我劝你趁早死心,我与凌云宗已经没有瓜葛了。”
如果有,可能也是众矢之的,众叛亲离。山轻河心里想。
陌生男子紧了紧面纱,对血池里的山轻河阴阳怪气:“你倒是想和凌云宗有瓜葛,人家也得看得上啊?只怕你一步一拜跪上凌尘峰人家也不会多看你一眼吧。”
山轻河心口一刺,闷咳两声,抬眼看向背光的男子,“那你还费心思救我?”他扫了一眼血池,“对你有什么好处?”
“唔,”男人的眼睛隐藏在面纱之后,盯着山轻河的脸闪过一丝深沉,“因为我知道你不想死。”
山轻河淡漠地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空,声音沙哑沉闷,听起来似乎对这个话题索然无味,“哦?”
“就算为了他,也不会。”男人冷笑一声,笃定道。
山轻河慢慢转回视线,粗糙布满血污的眉眼刹那间锋锐:“谁?”
面纱男探过身,半副衣襟落在血池里逼近山轻河面前,轻声吐出两个字:“裴、颜。”